第17章 氣血驚關 假龍論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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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天拄著劍,劇烈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灼痛的肺腑,嘴角那抹暗紅的血跡格外刺眼。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如同淬火後的星辰,銳利、灼熱,帶著一種剛剛點燃生命之火的頑強。
演武場上死寂般的沉默,被一聲淒厲的慘嚎打破!
“嗷!燙死老子了!”
申田中申百戶還在原地跳腳,手忙腳亂地拍打著濕漉漉、冒著熱氣的褲襠,那滑稽的模樣與場中慘烈剛猛的景象形成荒誕的對比。
但他那雙綠豆小眼,卻死死釘在陳一天身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駭然和某種決心!
“氣血?!這狗比玩意兒…竟能自行練出氣血,那是不是意味著……”
周百戶見到這一幕,也是內心震驚。
“這是…天才啊!”
他捋著山羊胡須,似乎在飛速權衡著什麽。
陳一天憑空熬煉出一絲氣血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水潭的巨石,瞬間在黑石關衛所激起了滔天巨浪!
營帳陰影處,小旗官劉不群不知何時又折返了回來。
他呆呆地看著場中那個挺立的身影,看著地上那灘刺目的血跡。
又想起自己剛才那番“衛所水深”、“自求多福”的歎息,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真…真成了?”他喉嚨發幹,聲音艱澀,“沒有呼吸法…硬練…也能點燃氣血?”
一股強烈的悔意湧上心頭。
早知道…早知道這小子是這種怪物般的狠人,昨天就該頂著羅百戶的壓力,哪怕偷偷摸摸也要示個好!
現在…唉!他下意識地避開了陳一天掃視過來的目光,臊眉耷眼地躲進了人群深處。
另一邊,羅副千戶羅剛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他站在自己營帳門口,目光越過人群,死死鎖定在陳一天身上,又掃了一眼自己那呆若木雞、臉色煞白的外甥常群。
常群憑借呼吸法,本已快練到第三十三式,進度遠超同儕,是這批新兵中最有希望最快練成劍法的“精英”。
可此刻,他看著陳一天那布滿血絲卻亮得驚人的眼睛,看著他嘴角的血跡和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氣血波動,隻覺得一股冰冷的挫敗感和恐懼感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三十六式!
一絲氣血!
這兩個詞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自尊心上。
常人沒有十天半月根本不可能達到!
不,到現在為止,著衛所還沒有這種不靠呼吸法和藥引練出氣血的先例!
他引以為傲的“人脈實力”,在對方這種近乎自毀式的、硬生生從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恐怖意誌和天賦麵前,顯得如此蒼白!
“二舅…”常群聲音幹澀地看向羅剛,眼神裏充滿了茫然和後怕。
羅剛沒有回應,隻是眼神陰鷙地盯著陳一天,五指無意識地用力,手中那個粗瓷茶杯“哢嚓”一聲,竟被他硬生生捏碎!
滾燙的茶水混著瓷片碎渣刺入手掌,他卻恍若未覺。
“小畜生…”他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殺意與忌憚交織。
李百戶李魁的營帳簾子掀開了一條縫。
他同樣看到了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幕,眼中同樣充滿了震驚。
“硬熬出氣血…這…這怎麽可能?”
他喃喃自語,隨即猛地一拍大腿,臉上滿是懊悔。
“早知道這小子是塊這樣的璞玉!老子就該親自去教他呼吸法!一兩半?老子倒貼錢都行啊!
“這下好了…人情沒撈著,反倒讓申胖子那家夥先看見了!”
他懊惱地放下簾子,在帳內煩躁地踱步,盤算著現在再去示好還來不來得及。
要知道,陳一天這種沒有呼吸法就能練出氣血的,絕對是妖孽級別的天才!
可能也隻有高庭有著這樣的存在!
換言之,隻要不出意外,高庭這次的選庭,非陳一天莫屬!
“不行,哪有伸手打笑臉人的,老子好歹是百戶,腆著臉給他關照還不行了!
“最起碼,不能再結怨了,小雷武館,滾他娘的!”
李百戶想到這裏,猛地揮拳。
“陳兄弟!!”
王大力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發出一聲狂喜的嘶吼!
他像一頭蠻牛般衝到場中,看著陳一天嘴角的血跡麵露擔心,但更多的是無法抑製的激動!
“成了!真成了!哈哈!好!太好了!”他蒲扇般的大手拍在陳一天的肩膀上。
震得陳一天一個趔趄,他卻咧開大嘴,絡腮胡子都笑得亂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行!什麽狗屁呼吸法!擋不住咱陳兄弟!”
他這幾日苦練不輟,仗著呼吸法加持,樁功劍法已練到第二十七式,自認進度不慢。
可此刻看到陳一天這驚天動地的成就,他心中隻有純粹的、為兄弟高興的狂喜!
“咳咳…”陳一天被他拍得一陣咳嗽,牽扯得肺部又是一陣灼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老王,你再拍兩下,我這剛熬出來的氣血就得被你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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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失誤失誤!”王大力趕緊縮回手,撓著頭傻笑。
趙清霞也快步走了過來,英氣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擔憂,但眼底深處卻是濃濃的驚豔和一絲…果然如此的釋然。
“感覺怎麽樣?傷得重不重?”她聲音依舊清冷,卻透著關切。
“死不了。”陳一天抹去嘴角的血跡,感受著體內那縷微弱卻頑強燃燒的氣血之火。
雖然全身酸痛欲裂,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充斥心間,“就是有點…餓。”
趙清霞見他還能開玩笑,緊繃的心弦才真正放鬆下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餓死你算了!逞能!”
她頓了頓,低聲道:“既然你沒事,我先回村裏了。依依姐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多謝。”陳一天真心實意地道謝。
他知道,趙清霞今天特意跟來,就是為了震懾某些人,彰顯立場。
“哼,少來這套。”趙清霞擺擺手,轉身便走,幹脆利落。
然而,當她穿過演武場,走向衛所轅門時,沿途的景象卻讓陳一天目光驚訝。
隻見那些原本對新兵們吆五喝六、趾高氣揚的旗官們,在見到趙清霞時,竟都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臉上堆起笑容,甚至有人微微頷首致意!
就連剛剛還在營帳裏懊惱踱步的李百戶,此刻也掀簾走了出來,遠遠地就朝著趙清霞的方向拱了拱手,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
趙清霞隻是神色平淡地微微點頭,腳步不停,徑直出了轅門,身影消失在官道上。
“嘶…”王大力也看到了這一幕,倒吸一口涼氣,湊到陳一天耳邊。
“陳兄弟,你這清霞妹子…到底啥來頭?百戶大人見了都要主動打招呼?”
陳一天眼神閃爍,看著轅門方向,若有所思。
他隻知道趙清霞武道入門,實力不俗,卻沒想到她在衛所竟有如此大的“麵子”?能讓百戶都主動示好?
這絕非一個普通鄉野女子能做到的!
“或許…我了解的還遠遠不夠。”他心中暗道。
遠處,周百戶周正站在自己的營帳前,將剛才趙清霞離開時眾人的反應,以及她對陳一天毫不掩飾的維護姿態,盡收眼底。
他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眼神,瞬間變得堅定起來!
“硬熬氣血…驚世駭俗!還有趙家那丫頭的關係…”
周正低聲自語,眼中精光閃爍。
“得罪小雷武館固然麻煩…但比起投資這樣一個怪物般的天才,那點麻煩,值得!”
“這呼吸法,老子教定了!武館那邊的暗示?讓他們見鬼去吧!”
演武場角落。
賈沃隆不知何時又坐了起來,揉著胸口,齜牙咧嘴。
剛才陳一天那驚天一劍,仿佛給他打了雞血!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猛地大喊,一拍大腿,激動地站了起來。
“陳一天那小子沒呼吸法都能成!我賈沃隆憑什麽不行?!”
他當即拉開架勢,學著陳一天的樣子,摒棄一切雜念,開始演練《軍伍劍法》!
第一式…第二式…
第三式!
“呃啊!”剛做到第三式“劈劍式”的動作,一股熟悉的、如同燒紅烙鐵塞進肺裏的劇痛瞬間襲來!
賈沃隆的臉瞬間憋成了豬肝色,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
“撐住!賈沃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他咬著牙給自己打氣,試圖強撐。
然而,那股灼燒感越來越強烈,仿佛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都點燃!
“噗——”
他猛地噴出一口濁氣幸好不是血),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軟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仿佛一條瀕死的魚。
“我…我命…”他翻著白眼,有氣無力地哼哼,“油…油我不油天啊!”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掙紮著坐起來,看著場中雖然疲憊卻眼神依舊銳利的陳一天,臉上那份玩世不恭終於徹底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近乎仰望的欽佩。
“真他娘的是個狠人…!”
日頭西斜,演武結束的號角聲響起。
陳一天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尤其是雙臂,酸脹麻木得幾乎抬不起來,腹中更是饑腸轆轆。
“走!陳兄弟!今天說什麽也得吃點好的!慶祝慶祝!”
王大力豪氣地一拍胸脯,“俺請客!軍屯食肆,管飽!”
“那敢情好!”陳一天也不客氣,他現在急需補充能量。
兩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剛在食肆油膩膩的木桌前坐下,一個身影就幽靈般湊了過來。
“餓煞我也…”
賈沃隆舔著臉,眼巴巴地看著桌上剛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雜糧餅和飄著幾點油星的菜湯,“兩位好漢,賞口吃的唄?”
“滾蛋!你個懶漢!”
王大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有手有腳不去打熬力氣,整天就知道蹭吃蹭喝!離我們遠點!”
陳一天看著賈沃隆那副“我餓我可憐但我臉皮厚”的模樣,又想起他剛才那“我命油我不油天”的慘狀,不禁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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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老王,添雙筷子的事。”陳一天招呼店家,“掌櫃的,再來一份餅,一碗湯。”
“嘿!還是陳兄弟大氣!”
賈沃隆立刻眉開眼笑,一屁股坐下,抓起一塊餅就往嘴裏塞,毫無形象可言,邊吃邊含糊道:
“不像某些人,一身力氣,心眼兒跟針鼻兒似的。”
“你!”王大力氣得胡子一翹,但看陳一天沒說什麽,隻得哼了一聲,埋頭幹飯。
三人默默幹飯片刻,氣氛有些沉悶。
王大力幾口餅下肚,恢複了點力氣,想起剛才練功時聽到的議論,憂心忡忡地開口:
“唉,這世道…聽說北邊妖族又增兵了?大軍壓境,黑壓壓一片,跟烏雲似的!
“據說連京城那邊都人心惶惶!這要是真打過來…”
“嗤!”王大力話還沒說完,就被賈沃隆一聲嗤笑打斷。
他咽下嘴裏的餅,用油乎乎的手抹了把嘴,臉上又恢複了那種看透一切的油滑嘲諷。
“王大胡子,你這就是杞人憂天!頭發長見識短!”
“放屁!老子頭發比你胡子短!”王大力怒道。
賈沃隆不以為意,掰著手指頭,慢悠悠道:
“老朽且問兩位一句,大京立國近三百年,根基在哪兒?”
王大力不假思索道:“什破玩意兒,根基不就在都城中京嗎!”
“沒錯,就在北落州!準確來說是高庭!隻要八庭軍不倒,妖族就打不進來!”
王大力僵了,賈沃隆自顧自說道:“對於大京來說,高庭已經尾大不掉,但為何中京那位能容忍?
“就是因為若沒有高庭阻攔北方妖族,大京雖不至於立刻亡國,但勢必傷筋動骨,而且是不可恢複的傷,缺胳膊斷腿那種!
“而對於大京皇朝,缺胳膊斷腿和砧上魚肉沒什麽區別。所以除非高庭生出反意,不然中京那位都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一天有些驚訝賈沃隆眼中的大勢,更驚訝於這書生,是真的什麽都敢說!
隨著賈沃隆話鋒一轉,他眼神變得有些深邃,壓低了聲音:
“說到亡國,依老朽拙見,真正能要了大京命的,不是妖,是民!”
“民?”王大力一愣,不屑道,“懶漢指點天下大勢,這不是驢屎蛋子嘛,經不起戳。”
“對!民!”賈沃隆看著陳一天,仿佛隻對陳一天說話,重重點頭,眼神裏帶著探索。
“賦稅如刀,刮骨吸髓!多少人家破人亡?更別說那些禍國殃民的‘仙草’,如同毒藥!
“老朽斷言,仙草是壓倒大京的最後一根草!
“這天下,早已是幹柴遍地!隻需一點火星…”
他伸出油膩的手指,在油膩的桌麵上輕輕一點。
“叛火必將燎原!此起彼伏!燒得那金鑾殿上的龍椅都坐不安穩!
“到那時,才是真正的大亂之始!”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澆在王大力頭上,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有這麽…嚴重嗎?懶漢你別瞎說!”
陳一天默默聽著,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不提賈沃隆的肥膽,他對時局的洞察,果真一針見血!基本要趕上他這個剛穿越不久的“外來戶”。
賦稅如刀,仙草如毒,民心盡失…
他放下筷子,看著賈沃隆那雙看似油滑實則清醒的眼睛,緩緩吐出一句話,如同點睛之筆:
“民心所向,即是天命所歸。民心背離,縱有萬裏鎮妖長城,亦不過沙上堡壘。”
啪!
賈沃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一跳!
他看向陳一天的眼神,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充滿了找到知音般的激動和讚歎!
“說得好!陳兄弟!一語中的!民心即天下!至理名言啊!”
他興奮得手舞足蹈,仿佛找到了畢生追求的真理。
王大力看著眼前這兩個“高談闊論”的家夥,一個神神叨叨像個假臥龍,一個剛吐完血就憂國憂民,隻覺得一陣頭大。
他煩躁地揮揮手:
“行了行了!什麽民心民亂的!老子聽不懂!也管不著!”
他瞪著賈沃隆,沒好氣道:
“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懶漢!樁功劍法練到第幾式了?
“考核不過關,發配你去修長城的時候,看你還論不論天下大勢!”
賈沃隆臉上的激動瞬間垮了下來,悻悻地抓起最後一塊餅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
“修長城…那也是為大京添磚加瓦嘛…嗝…”
陳一天看著賈沃隆那副憊懶模樣,又想起他剛才那番驚世駭俗的暴論,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這個看似混吃等死的家夥,肚子裏裝的,恐怕還真有點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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