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陽撐著岩壁的手掌緩緩鬆開，指尖在石麵上劃出一道血痕。右腿還在發麻，膝蓋砸地時的悶響仿佛還在耳中回蕩。他沒低頭看，隻是將斷劍從腰帶抽出，橫握在身前。劍身裂紋密布，刃口卷了三處，護手上的血跡已經幹成黑痂。
    遠處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深吸一口氣，混沌氣在經脈裏艱難流轉一圈，壓下胸口翻湧的氣血。下一瞬，掌心發力，斷劍狠狠砸向地麵。
    “鏘——！”
    碎石飛濺，劍尖插入岩層，震出一圈波紋。喧嘩戛然而止。那些衝進通道的聯盟弟子停在十步外，看著那個單膝未起的身影，沒人再敢出聲。
    “戰鬥結束。”王沐陽抬起頭，聲音不高，卻像鐵錘砸進每個人耳朵，“但危機沒走。”
    雲裳從側後方走來，劍脊點地，步伐穩得看不出傷勢。她沒說話，隻將一縷紫霄劍意纏上斷劍，劍身嗡鳴，映出一段殘影——那是謝無妄最後逃逸的軌跡。
    白璃跟在她身後，指尖燃起銀焰，輕輕一抖。火焰分裂成九點，懸浮半空，勾勒出祭壇崩塌前的陣法結構。她目光掃過人群：“你們看到的是勝利。我們看到的是差半息就全滅的死局。”
    王沐陽站直身體，左手按住肋骨。那裏還在滲血，但他沒管。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現出一團灰白光影——係統回放的戰鬥記錄。
    “第一錯，圍攻節奏脫節。”他點出畫麵，三名金丹修士撲向屍傀，動作慢了半拍。“你們晚了零點三息。就是這零點三息，讓謝無妄抽回兩成力量，反噬雲裳和兩名前鋒。”
    畫麵切換，雲裳劍幕崩裂，兩人倒飛出去。
    “第二錯，信息不通。”他再點，“右側三人被幻陣困住，求援信號發了四次才傳到中軍。等支援趕到，人已經廢了。”
    人群裏有人皺眉，低聲嘀咕：“可最後贏了……”
    “贏了？”王沐陽冷笑，猛地將斷劍拔起，轉身走向高台。雲裳立刻跟上，白璃揮手收焰，三人並肩而立。
    他把劍插在台心，劍身顫動。
    “這把劍贏了？它現在連劈石頭都費勁。”他掃視全場，“你們覺得自己贏了？那我問你們——如果謝無妄不是殘念，而是本體親臨，你們能活幾個？如果他背後還有援軍，你們現在是不是已經被人割了頭掛在外麵當戰利品？”
    沒人回應。
    “勝而不驕，是修真者的底線。”他聲音沉下去，“驕一次，死一次。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聯盟。”
    一名元嬰老者皺眉：“統帥，我們傷亡不過三成，敵方全滅，這已是大勝。”
    “大勝？”王沐陽調出時間軸，“從你們衝進來，到我毀掉殘念，一共七分鍾。這七分鍾裏，有四次可以被反殺的機會。其中一次，是因為兩名金丹修士擅自脫離陣型，貪功追擊。”
    他指向那人：“是你。你差一點引爆炸陣，把後麵六個人全埋進去。”
    那人臉色一變，沒敢反駁。
    王沐陽收起光影，環視眾人：“個體強，不代表整體強。雲裳的劍陣缺一個節點，威力掉四成。白璃的幻陣少一道引線，控製時間縮一半。你們每一個脫節，都在給敵人活路。”
    他頓了頓，抬手一招。
    雲裳拔劍，劍尖劃地，一道虛影浮現——太虛劍陣的節點銜接誤差圖。白璃同時出手，狐火成陣，還原戰場迷霧中的信息斷層。
    “看清楚。”王沐陽指著兩幅圖，“你們以為的配合，其實漏洞百出。這次敵人弱，我們靠命硬撐過去了。下次呢？”
    人群沉默。
    “從今天起，設‘戰後三日閉關反思期’。”他宣布，“所有人提交戰鬥心得。係統會抽取共性弱點，生成特訓方案。所有修煉，進時間加速空間輪訓。不合格者，降編。”
    “至於這把劍——”
    他握住斷劍，雙手一折。
    “哢！”
    劍身從中斷裂，墜地時濺起塵煙。
    “它陪我破陣，也因硬撼強敵而毀。利器尚且如此，人豈能自滿？”
    他盯著那截斷刃，緩緩道：“我們能贏，不是因為我們強，是因為我們沒停下。隻要還在走，就永遠有破綻要補，有路要走。”
    台下一名年輕弟子忽然開口：“可我們已經殺了謝無妄，接下來……是不是該休整？”
    王沐陽看向他：“你叫什麽名字？”
    “林策。”
    “林策，你記得聯盟成立時的第一條規矩嗎？”
    “守護四方，不退不讓。”
    “對。”王沐陽點頭，“可守護，不是打贏一場仗就完了。真正的守護，是讓敵人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要做到這點，我們得比現在強十倍。”
    他環視眾人：“這次贏了，是因為我們比敵人多想一步。下次呢？誰能保證還會有‘多想一步’的機會？”
    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三枚鴻蒙源晶碎片。
    “我剛從祭壇井底找到的。不是戰利品，是線索。這上麵的刻痕，和西冥魔域某處地脈吻合。謝無妄的力量來源，不止這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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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一震。
    “所以我說，戰鬥結束，危機未除。”他收起源晶，“三天反思期後，我們要去西冥，挖根。”
    雲裳上前一步：“我帶劍閣精銳隨行。”
    白璃也道：“青丘可調二十名幻陣師，負責偵查與掩護。”
    王沐陽點頭，隨即轉向台下：“現在，所有人按序列退場，療傷、清點、歸位。三日後，閉關開始。”
    人群陸續退去。
    最後一名弟子走出通道時，王沐陽忽然開口：“等等。”
    那人停下。
    “把那三名擋下致命一擊的弟子抬上來。”
    片刻後，三人被抬到高台。渾身焦黑，經脈斷裂，隻剩一口氣。
    王沐陽蹲下，雙手按在他們胸口。混沌氣緩緩注入，一縷縷黑氣從傷口溢出。他臉色越來越白，但沒停。
    雲裳皺眉：“你經脈還沒愈合。”
    “撐得住。”他咬牙，“他們替我們扛了死劫，我這點傷算什麽。”
    半柱香後，三人呼吸平穩下來。
    王沐陽站起身，抹去嘴角血跡。
    “記住。”他對全場背影說道，“我們打的不是勝仗，是不敗之戰。守護，不是為了被記住，而是為了讓危險，永遠留在門外。”
    他最後看了一眼斷劍殘骸，轉身走向靜室。
    雲裳跟上：“你真要去西冥？”
    “必須去。”他腳步沒停，“謝無妄隻是棋子。背後的人，還在等我們鬆懈。”
    白璃從後方追來，遞過一枚燃著銀火的符紙：“這是我在祭壇邊緣撿的。不是血魔宗的印記。”
    王沐陽接過符紙，火光映在他瞳孔裏，忽然一縮。
    符紙上，一道細如發絲的裂痕正緩緩蔓延，像某種封印，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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