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深處的撞擊聲接連響起，震得岩壁簌簌掉灰。王沐陽背靠石柱，右臂垂在身側，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上積成一小灘。他沒去擦，隻是抬起左手，將白璃輕輕扶正。
    “還能走嗎？”他問。
    白璃點頭，嘴唇發白，但眼神未散：“能。”
    雲裳站在傳送陣邊緣，劍尖劃過符文線路，聲音冷而穩：“缺三處靈核，必須補上。”
    王沐陽摸了摸儲物袋，隻剩一塊廢棄晶片和半截斷刃。他剛想開口，腳下震動陡然加劇，整條通道如被巨錘砸中，碎石從頂部落下。那撞擊聲不再是悶響，而是有節奏的——咚、咚、咚，像某種東西正一步步踏破封印。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爭執。
    “必須回頭清理追蹤印記！”一名東玄靈域分支成員厲聲道，手中短刃指向地麵殘留的一道暗紅紋路，“那是血魔宗的‘蝕魂烙’，不毀掉，他們能順著氣息追到天涯海角！”
    “我們已經沒時間了。”聯軍中一名弟子喘著氣反駁，“再耽擱，誰都走不了！你們這些人，誰知道是不是早就被種了標記？”
    “你說誰是內鬼？”另一名分支成員怒目而視，“若不是我們在前陣拚死幹擾守護者法陣，你們早被煉成傀儡！”
    “夠了。”王沐陽猛然抬手，掌心拍地。混沌體殘存的氣息炸開一圈波動，震得幾人踉蹌後退。他站直身體，哪怕每動一下都像筋骨撕裂，也沒低頭。
    “追兵快到了。”他盯著眾人，“剛才那聲音，不是陷阱，是活物。它醒了，而且正往這邊來。你們現在吵的每句話，都會讓全隊陪葬。”
    空氣一滯。
    沒人再出聲。
    王沐陽緩步走到中央，目光掃過雙方：“你們說的都有理。一個要保命，一個要斷根。可現在，命和根，隻能選一條路走。”
    他轉向那名堅持清除烙印的分支成員：“你叫陳岩，對吧？你父親曾在東玄村救過我一命。我知道你們不怕死，也信你們不是臥底。”
    他又看向聯軍弟子：“你也沒錯。趕路是對的，懷疑也是對的。換了我，也會防著來曆不明的人。”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但我們現在不是聯軍，也不是分支。我們是逃命的人。誰擋路，誰就是敵人；誰並肩，誰就是兄弟。聽清楚了？”
    眾人沉默。
    片刻後，雲裳開口：“我信他。”
    她看著王沐陽，又掃視眾人：“這一路，他從沒拋下過誰。哪怕自己快撐不住，也把最後一塊源晶給了我。你們若不信他，那就更不該信彼此。”
    白璃靠在王沐陽肩上，忽然輕笑一聲：“你們吵得這麽凶，有沒有想過，真正想讓我們內鬥的是誰？血魔宗的人最喜歡看正道自相殘殺。現在我們活著出去一個，對他們就是損失。”
    她抬手指向遠處尚未閉合的裂縫：“那東西快出來了。你們還想在這裏分清誰忠誰奸，等它追上來，一起被抽幹精魄？”
    有人低下了頭。
    王沐陽沒再說話，而是從懷中取出係統界麵殘影，調出一段影像——畫麵中，幾名分支成員正冒著反噬風險，用自身精血幹擾守護者法陣的核心節點，其中一人當場吐血倒地。
    “這是係統回放。”他說，“三分鍾前的事。他們要是想害我們，根本不用這麽拚。”
    影像結束，全場寂靜。
    那名質疑的聯軍弟子臉色變了變，終於抱拳低聲道：“是我莽撞。”
    王沐陽搖頭：“不怪你。在這種時候，誰都會疑。但我不能讓疑心變成刀，插在自己人身上。”
    他環視四周：“接下來，按我說的做。雲裳負責帶隊前行，掌握節奏；白璃感知後方氣息變化，隨時預警；分支成員專責清除靈跡、布置誤導陣法。其他人跟緊隊伍，不得擅自行動。”
    “那你呢？”有人問。
    “我斷後。”王沐陽走上前，站到最後的位置，右臂雖廢，身形卻挺得筆直，“若有異動，第一個發現的是我；若有追兵，最後一個走的也是我。我不信任何人，隻信這條命還活著。”
    他頓了頓，目光如鐵：“誰若背叛，不必等敵人動手——我親手殺你。”
    話音落下，無人再言。
    隊伍開始移動。
    雲裳走在最前，腳步雖慢卻不亂，斷劍拄地，維持著前行的節奏。白璃被王沐陽扶著，一邊走一邊閉眼感應，時不時低聲提醒：“左前方三丈，有殘留氣息波動。”“後方五十步，溫度下降兩度，可能有隱匿陣法。”
    分支成員迅速分散，有人取出銅粉灑在地麵，掩蓋足跡；有人以血畫符，引動地氣擾亂追蹤路徑。聯軍弟子起初遲疑，見對方真在做事，也漸漸配合起來。
    通道愈發狹窄，岩壁濕滑，頭頂不時有水珠滴落。王沐陽走在最後，每一步都踩得極穩。他的呼吸沉重，右臂早已麻木，左手指節因用力過度微微發顫，但他始終沒有停下。
    突然，白璃睜眼：“不對。”
    王沐陽立刻止步：“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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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麵……少了一個人的氣息。”她皺眉，“剛才還在的，現在斷了。”
    隊伍頓時緊張。
    “誰不見了？”雲裳回頭問。
    一名分支成員數了數人數，臉色微變：“林七，他剛才說要去補一道反偵測陣，沒跟上來。”
    “蠢貨！”另一人低罵，“這種時候還單獨行動？”
    王沐陽眯起眼，望向來路。那條岔道已被崩塌的岩石半掩，隱約可見一道血痕拖入黑暗。
    “他不是自己走的。”王沐陽道，“是被人拖進去的。”
    “要不要回去救？”有人問。
    “不能去。”雲裳立刻反對，“我們已經耽誤太久了，再折返就是送死。”
    “可他是為我們設陣才落單的！”一名分支成員激動起來，“現在不管他，以後誰還敢拚命？”
    “那就全死在這兒？”聯軍弟子怒道，“你講義氣，誰給我們斷後？誰護我們出去？”
    爭吵又要爆發。
    王沐陽抬手，製止了所有人。
    他盯著那條血痕，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間最後一枚符籙，塞進白璃手中：“你跟著隊伍走，把這個交給雲裳，關鍵時刻能擋一次致命攻擊。”
    “那你呢？”白璃抓住他手腕。
    “我去看看。”他鬆開她的手，向前邁了一步，“林七不能死。不是因為他是誰，是因為今天他為團隊冒了險。如果這種人都要被放棄，那我們和那些隻顧自己的畜生有什麽區別？”
    “你瘋了！”雲裳厲聲，“你現在過去，不隻是救他，是把自己也搭進去！”
    “所以我隻去一刻鍾。”王沐陽回頭，嘴角竟扯出一絲笑，“一刻鍾內我沒回來，你們繼續走，別等。”
    說完，他轉身走向那條岔道，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沒。
    隊伍僵在原地。
    白璃攥著符籙，指尖發白。
    雲裳望著那片黑暗，咬牙：“他總是這樣……從來不知道什麽叫退。”
    “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白璃低聲說。
    遠處，山體震動再次傳來。
    咚——
    咚——
    通道盡頭，風聲漸起。
    王沐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右手緩緩握住了腰間的斷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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