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陽的手還握著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白璃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道極淡的黑霧正從山脊邊緣滑落，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無聲無息地散開又消失。
    他沒有動，也沒有回應。
    風停了，戰場陷入一種死寂般的平靜。遠處殘破的旌旗掛在斷柱上，輕輕晃動。焦土冒著縷縷青煙，空氣中彌漫著燒灼後的苦味。聯軍將士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人包紮傷口，有人拖走碎裂的兵器，更多人隻是呆坐在地，喘著粗氣。
    這場戰贏了，但沒人笑得出來。
    王沐陽緩緩鬆開劍柄，右手抬起，掌心浮現一道微光。鴻蒙神墟係統的界麵悄然展開，一串數據流快速滾動。他閉眼一瞬，精神沉入其中，啟動戰場掃描。
    【檢測完成：高危區域三處，靈能殘留峰值未消，建議規避】
    【可回收資源點十二處，含殘損法寶七件、靈石碎片若幹】
    【傷員分布：中軍區集中二十三人，左翼輕傷者十七人】
    他睜開眼，聲音低卻清晰：“雲裳。”
    紫霄宮師姐立刻上前，衣袖已被血染出大片暗痕，但她站姿依舊挺直。
    “劃分三區。”王沐陽抬手指向戰場不同方位，“那邊是資源拾取區，讓弟子們兩人一組，按標記路線行動，不準擅自深入；中間設救治區，你負責統籌療傷，優先處理經脈斷裂與神識受損者；白璃。”
    狐族聖女輕躍一步，落在他身側。
    “你帶五名精銳巡視外圍，尤其注意山坳和岩縫。若有異動，即刻傳訊，不得追擊。”
    白璃點頭，身影一閃便掠出數十丈，速度如風。
    雲裳看了王沐陽一眼：“你自己呢？”
    “我在核心區搜尋。”他說完，已邁步走向祭壇廢墟中央。那裏有一道深達數尺的裂痕，邊緣布滿扭曲的符紋，像是某種陣法崩塌後留下的烙印。
    他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麵。溫度冰涼，但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震顫，仿佛地下仍有力量在緩慢流動。
    這不是戰鬥造成的痕跡。
    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簡，貼於裂口邊緣，默念封印咒語。玉簡表麵泛起一層薄光，將那詭異的紋路完整拓印下來。收起玉簡時，他的眉頭鎖緊——那紋路呈螺旋狀回旋，末端彎曲成鉤，與先前冰魄仙子留下的六角冰花雖不相同，卻隱隱透出相似的氣息。
    不是巧合。
    他起身環顧四周，在東南方向的幽冥碑舊址附近，發現幾塊燒焦的木片。撿起一塊翻看，背麵竟刻著半個殘缺符號，與裂痕中的紋路極為相似。
    這時，白璃的身影再度出現，落在他麵前。
    “外圍發現了三處同類痕跡。”她語氣凝重，“都在偏僻角落，像是故意隱藏。每一處都殘留著相同的符印燃燒後的灰燼，顏色發黑，質地像沙。”
    王沐陽將手中木片遞給她。
    白璃接過看了一眼，瞳孔微縮：“這符號……我在青丘古卷裏見過類似記載。那是‘引渡’之印，用於跨域傳信或定位坐標，但必須以活物精魄為引才能激活。”
    “也就是說，”王沐陽低聲接道，“他們沒完全撤走，而是留下了聯絡方式。”
    “不止是聯絡。”白璃搖頭，“這種印需要定期充能，否則會自行湮滅。如果還有人在暗中維持它，那就說明——他們的目的還沒結束。”
    王沐陽沉默片刻，轉身朝救治區走去。
    雲裳正在為一名重傷弟子施針，銀針插入對方背部七處要穴後，她輕輕吐出一口氣，額角滲出汗珠。
    “情況如何？”王沐陽問。
    “九人重傷，三人經脈盡斷，靠丹藥吊著命。”雲裳收回銀針盒，聲音略顯疲憊，“我們帶的‘歸元丹’不夠，若三天內無法返回宗門補給，恐怕撐不住。”
    王沐陽點頭：“先穩住他們。等清理完畢，我用時間加速空間煉一批應急丹藥。”
    “你能行嗎？”雲裳抬頭看他，“你剛才強行催動太初雷核，體內靈力紊亂，連站都該坐下的時候，別逞強。”
    “我沒倒。”他淡淡道，“隻要還能走，就不能停下。”
    雲裳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將藥匣整理好，轉身去查看下一個傷員。
    王沐陽站在原地，目光掃過整個戰場。
    資源拾取組已開始工作，兩名弟子正合力搬起一截斷裂的旗杆，下麵壓著一把殘劍。那劍柄上鑲嵌的寶石早已碎裂，但劍身仍泛著冷光，隱約有靈紋流轉。
    他走過去，伸手拿起那把劍。
    剛觸到劍柄，係統突然震動：
    【檢測到微弱器靈殘識】
    【來源不明，疑似被強行剝離】
    【建議封存觀察】
    他立即將劍收入儲物戒，同時下令：“所有帶靈紋的殘器，統一交由我查驗，不得私自拆解。”
    命令傳下去不久，又有弟子送來一塊破碎的護心鏡。鏡麵裂成三瓣，但背麵銘刻的圖騰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圈環形獸首，口中銜著鎖鏈，正是西冥魔域某個隱秘支脈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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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在一個被剿滅的邪修據點見過同樣的圖騰。
    “血魔宗的人來過。”他低聲自語。
    但這支勢力早已被清除大半，為何會出現在這次戰場上？
    而且是以支援神秘勢力的方式？
    他將護心鏡收起，正欲返回中樞位置，忽然察覺腳下土地再次傳來輕微震顫。
    低頭一看，方才那道裂痕邊緣，竟緩緩滲出一絲黑灰色的液體。不似血液，也不像毒液，落地後迅速蒸發，隻留下一圈更深的焦痕。
    白璃瞬間出現在他身旁：“這東西……有毒性，能腐蝕神識。”
    王沐陽立即取出一張封印符貼於地麵，符紙燃起青焰，將殘留液體徹底焚盡。
    “通知所有人，避開所有裂痕區域。”他沉聲道，“另外，把所有拓印痕跡匯總給我。”
    雲裳此時也趕了過來，手中拿著一份傷亡名單：“陣亡十一人，重傷九人，輕傷四十餘。武器損毀近六成，靈石消耗殆盡。”
    “報上去。”王沐陽說，“讓後方盡快派補給隊，路線走東嶺穀，避開北寒方向。”
    “為什麽避開北寒？”雲裳問。
    “冰魄仙子不會無緣無故降雪。”他望著遠方山巔，“她留下信標，不是為了幫誰，而是為了遮掩什麽。我們現在對她的意圖一無所知，不能冒險。”
    三人一時無言。
    風又起了，吹動殘破的戰袍。夕陽斜照，將廢墟拉出長長的影子。
    王沐陽站在祭壇最高處，手中緊握那枚封存痕跡的玉簡。遠處，最後一隊巡邏弟子正在收攏隊伍，白璃站在邊緣，目光始終盯著山脊線。
    忽然，她身形一頓，猛地回頭。
    “那邊！”她指向一處岩壁凹陷，“有東西在動！”
    王沐陽瞬間抬手，一道屏障憑空升起，擋在眾人前方。
    岩壁陰影中，一塊石頭緩緩移開，露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表麵布滿細密溝壑，中心一點紅光閃爍，如同呼吸。
    它不是自然產物。
    也不是戰場遺留。
    它是被放在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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