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那聲音還在，不疾不徐，像從地底深處滲出的水珠，敲在石心上。王沐陽站在霧前，腳尖離地麵半寸，沒有落下。他能感覺到空氣變了——不再是單純的冷，而是一種沉滯的壓迫，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無形的膜上，稍有不慎就會撕裂什麽。
    小獸伏在他身側，耳朵緊貼顱骨，尾尖的金紋忽明忽暗，像是被風吹動的殘火。它沒叫，也沒動，隻是脊背微微弓起，那是警覺到極致的姿態。
    “聽。”王沐陽低聲道，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與呼吸融為一體。
    不是用耳朵聽，而是用混沌真元在耳道內凝成一道薄障，將外界雜音剝離，隻留下那規律的“滴答”聲。他閉眼，神識順著那節奏延展出去，如同探入深井的繩索，一節一節往下放。
    三丈外，神識觸到了東西——但立刻反彈回來，扭曲變形，竟成了倒流的回響，仿佛時間被擰反了方向。他猛地睜眼，額角沁出一絲冷汗。
    迷霧不僅遮眼，還蝕神。
    他抬手，取出青銅鈴鐺。鈴身冰涼，表麵刻著南荒古紋，曾鎮過百裏屍潮。他指尖一振，鈴舌輕撞內壁——
    叮。
    一聲清鳴蕩開，霧氣如水麵般泛起漣漪。可漣漪隻擴散了五尺，便被無聲吞噬。更詭異的是，那聲音的餘波竟在耳邊繞了半圈，從背後傳了回來。
    空間在扭曲。
    “不是幻陣。”他低聲自語，“是活的禁製。”
    小獸突然抬頭，尾尖金紋急閃三次，隨即定住。這是警示信號——前方三步，有陷落點。
    王沐陽沒動。他知道不能靠眼睛看，也不能靠神識探。這裏的一切都在騙人。唯一可信的，是那“滴答”聲，和小獸尾尖的節奏。
    他深吸一口氣，將左手輕輕搭在小獸背上。掌心傳來溫熱的脈動，與尾尖閃爍同步。他閉上眼，摒棄所有感知，隻留那一明一滅的節律在心頭回蕩。
    左三，右二，停頓半息。
    他邁出第一步，腳掌緩緩落下，觸地瞬間，地麵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隨即熄滅。安全。
    第二步，第三步……連續五步，皆穩。小獸緊隨其後，步伐輕如落葉。
    霧越來越濃，連鈴音都變得渾濁。第七個節點前，王沐陽忽然停住。他察覺到不對——那“滴答”聲慢了半拍。
    不是錯覺。他再次凝神，果然，原本均勻的節奏，在第三次“答”之後，延遲了極短的一瞬。
    陷阱。
    真正的節律不會變。變的，是幹擾源在模仿。
    他不動聲色，右手悄然按在腰間短刃上，左手仍貼著小獸。可就在這時，小獸突然伏地，全身毛發炸起，尾尖金紋瘋狂閃爍，毫無規律。
    王沐陽心頭一沉。
    幹擾加劇了。小獸的感知被攪亂。
    前方霧中，傳來極細微的聲響——像是布帛被緩慢撕開，又像是石縫在擴張。他不敢抬頭，也不敢釋放靈力探針。剛才試過一次，靈力剛離體就被吸走，連痕跡都沒留下。
    他必須做選擇：是退，還是賭一把？
    玉簡上的字浮現腦海——非持節律者，不得入。
    這不是靠力量能闖過去的。是考驗。是對“信”的考驗。
    他閉眼，不再依賴任何外感。混沌真元沉入識海，鴻蒙神墟係統悄然啟動。
    【技能模擬融合：開啟】
    他將記憶中小獸此前傳遞的標準節律調出，再疊加此刻紊亂的信號，係統迅速比對，剝離異常波動。三息之後，一段穩定的頻率在識海成型。
    就是它。
    他口誦《安魂咒》片段，音波極短，僅夠穩住自身神魂。隨即，按照修正後的節奏，連續三步踏出。
    左三，右二，停頓半息。
    每一步落下，地麵都亮起微光，如同回應。第五步時，前方霧氣猛然向兩側分開一線，露出一條狹窄通道，僅容一人通過。
    通道盡頭，隱約可見倒塌的石門輪廓。
    成功了。
    王沐陽沒鬆勁，反而更加謹慎。他能感覺到，越往裏，那股扭曲之力越強。連呼吸都變得滯重，仿佛肺裏灌了鉛。
    小獸爬起身，尾巴垂下，金紋微弱閃爍，顯然消耗不小。它抬頭看他，眼神裏有種疲憊的堅持。
    “快到了。”他低聲道，不知是說給小獸，還是給自己。
    他們繼續前行。霧中隻剩下腳步聲和那不變的“滴答”聲。第八個節點，第九個……每一個都需精確到毫厘。稍有偏差，腳下石板就會輕微凹陷，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哢”聲。
    第十一個節點前，異變突生。
    小獸突然停下，耳朵完全貼地，尾尖金紋驟然熄滅。
    王沐陽立即止步，右手握緊短刃，左手迅速貼上小獸背部。可這一次，他什麽也感知不到——小獸的脈動消失了，體溫也在下降。
    不對。
    他低頭看去，小獸的眼睛還睜著，瞳孔收縮，像是看到了什麽極恐怖的東西。可它的身體，卻像被凍結了一般，僵在原地。
    “醒過來。”他低聲喝，掌心混沌力緩緩注入。
    小獸抽搐了一下，尾尖金紋重新亮起，但節奏混亂，如同垂死的心跳。
    王沐陽知道，它被迷霧中的某種存在影響了神誌。不能再拖。
    他催動係統，再次啟動【技能模擬融合】，將之前校準的節律強化，形成一道穩定音波，從口中低吟而出。音波不響，卻直透識海，如同鍾聲震蕩。
    小獸渾身一顫，猛地抬頭，尾尖金紋終於恢複規律。
    王沐陽抓住機會，按節律連踏三步。地麵接連亮起三道微光，前方霧氣劇烈翻湧，狹窄通道徹底顯現。
    通道兩側，隱約可見石柱殘影，柱麵刻滿符文，皆已剝落大半。空氣中那股沉滯感更強了，連呼吸都帶著阻力。
    他們一步步向前。二十步後，通道盡頭出現一道半塌的拱門，門後更深的迷霧中，似乎有光暈浮動。
    就在此時，王沐陽忽然察覺——那“滴答”聲，不見了。
    他停步，皺眉。不是中斷，而是……被覆蓋了。
    一種新的聲音浮現，極輕，極緩，像是有人在遠處吹笛，曲調荒涼，帶著說不出的哀意。
    小獸的耳朵猛地豎起，尾尖金紋急閃，不是警示，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共鳴。
    王沐陽瞳孔一縮。
    這聲音，不在節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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