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起時，王沐陽的指尖已經按在了小獸的脊背上。
    那音調低回，如風穿石隙，不響於耳，卻直入識海。他瞳孔一縮，立刻察覺不對——這不是外來的聲響，而是從神魂深處泛起的共鳴，像是有人在他記憶最深的地方吹響了一支早已遺忘的曲子。
    小獸猛地抽搐了一下，四肢僵直，尾巴高高揚起，金紋驟然亮到刺眼，隨即又劇烈閃爍，如同失控的燈焰。它的嘴微微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有喉間傳出極細微的嗚咽，像是在回應那笛聲的召喚。
    王沐陽立刻閉目，混沌真元自丹田湧出，沿著經脈疾行，在識海邊緣構築起一道屏障。他能感覺到那笛聲像細針一樣試圖鑽入神魂，勾動過往廝殺中殘留的殘影——某個被他斬於劍下的邪修轉過頭，無聲冷笑；一座焚盡的村落裏，孩童的哭聲在灰燼中回蕩。
    他不動心神，隻將真元凝成一線，反複衝刷識海，將那些浮起的畫麵盡數碾碎。
    與此同時，左手掌心傳來的震顫越來越強。小獸的氣息開始紊亂，體溫迅速升高，毛發根根倒豎，仿佛體內有東西要破體而出。它不是在恐懼，而是在掙紮——某種血脈深處的力量正被那笛聲喚醒，而它還無法承受。
    “穩住。”王沐陽低喝，掌心鴻蒙之力緩緩注入，不再猛烈衝擊，而是如溪流般溫柔滲透，順著小獸的經絡遊走，一點點壓下那股躁動。
    他口中默念《淨心訣》片段，音節短促而沉穩，每一個字都帶著鴻蒙神墟特有的韻律，像鍾聲敲在靈魂之上。三遍之後，小獸的顫抖漸緩，尾尖金紋的閃爍也趨於規律。
    可就在這時，前方的霧氣動了。
    不是被風吹散，也不是自然流動，而是像水麵上被人投下石子，一圈圈漣漪自虛空中蕩開。緊接著，霧中出現了影子。
    一個，兩個，十個……
    數十道身影從濃霧裏走出，步伐輕得沒有一絲聲響。有的披著黑袍，袖口繡著血色紋路，正是血魔宗死士的裝束；有的身軀扭曲，背生骨刺，形似南荒深處曾遇過的噬靈妖獸；更有一人，麵容枯槁，胸口插著半截斷劍——那是三個月前死在他手下的西冥老魔。
    王沐陽沒有拔刀。
    他知道這些不是幻象那麽簡單。它們身上有靈力波動，雖虛實難辨，但每一步落下，地麵都會泛起微不可察的漣漪，說明其存在已被這片禁製所承認。
    真正的殺機，是真假難分。
    他後退半步，將小獸護至身後，右手悄然搭上腰間短刃。神識掃出，卻被一層無形之力反彈回來，那些影子仿佛根本不在同一個空間維度。
    其中一個黑袍人忽然抬手，掌心凝聚一團幽綠火焰，朝他擲來。
    王沐陽側身避讓，火焰擦肩而過，擊中後方石柱，竟未爆炸，而是如活物般攀附其上，緩緩燃燒，無聲無息。
    他眯起眼。
    這攻擊並非為了傷人，而是試探。
    果然，其餘幻影也開始動作。有的繞行兩側，有的靜立不動，更有幾道直接模仿起他的戰鬥姿態——左手結印，右足前踏，動作分毫不差。
    心理壓迫開始了。
    他若遲疑，這些影子便會越聚越多，直到將他徹底淹沒在真假之間。可若貿然出手，一旦誤判實體，反噬必重。
    王沐陽深吸一口氣，腦海中調出係統界麵。
    【技能模擬融合：啟動】
    他將《安魂咒》的平和頻率、《淨心訣》的淨化特性，以及混沌真元的穿透性全部輸入，目標明確——製造一種能短暫剝離虛妄的感知能力。
    三息後，係統反饋完成。
    一股微熱從眉心擴散，雙目驟然清明。他再看那些幻影，終於發現了破綻——所有影子腳下都沒有影子，且動作雖連貫，卻總比真實反應慢了半瞬，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找到了。
    他不動聲色，腳下輕輕一踩，正踏在之前激活過的石板上。靈紋微亮，一圈淡青色光暈擴散開來，令最近的幾個幻影動作頓滯了一瞬。
    就是現在。
    王沐陽雙手迅速結印，指尖劃出三道弧線，體內鴻蒙之力瘋狂匯聚。他沒有使用任何已知法訣，而是將剛才融合所得的能量壓縮成一道符印，中心銘刻一道金色紋路，隱隱與混沌體本源共鳴。
    “破！”
    符印脫手而出，化作環形光波向前推進。
    所過之處，幻影如紙片般撕裂，發出尖銳嘶鳴，有些甚至在消散前扭曲成痛苦的人臉。那手持斷劍的老魔影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咧開，隨即炸成黑煙。
    光波持續前行，直至十丈外才逐漸消散。霧氣被清出一條通道，隱約可見前方地麵鋪著古老的石磚，縫隙間嵌著暗紅色晶石。
    四周恢複寂靜。
    王沐陽沒有放鬆警惕。他緩緩轉身，確認再無潛藏威脅，才蹲下身查看小獸的情況。它的呼吸仍有些急促，但眼神已恢複清明，尾巴輕輕搖了搖，金紋微弱閃動，像是在說“我沒事”。
    “撐住了。”他低聲說，伸手撫過小獸頭頂，“那笛聲想用你血脈裏的東西喚醒舊怨，但它忘了，你還活著。”
    小獸蹭了蹭他的手掌，勉強站起。
    王沐陽扶著它起身，目光掃向前方。那條被清出的通道並不長，盡頭再度被濃霧吞沒，但這一次，霧氣似乎稀薄了些，隱約能看見兩側立著殘破的石柱，柱身刻痕斑駁，依稀可辨是某種封印陣法的殘跡。
    他剛邁出一步，腳底忽感異樣。
    低頭看去，方才踩踏的石板邊緣，竟滲出一絲暗紅液體，順著磚縫蜿蜒流淌，無聲無息地滲入地下。
    他蹲下，指尖輕觸，黏稠，溫熱。
    不是血。
    更像是……融化的蠟油，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聞之令人頭腦微暈。
    小獸突然低吼一聲，前爪狠狠拍在地上，尾尖金紋急速閃爍三次——危險信號。
    王沐陽猛然抬頭。
    前方霧中，那支笛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不再是哀婉低回，而是急促短促，如同催命鼓點。
    霧氣翻滾，地麵震動，那些剛剛被清除的幻影輪廓竟在遠處重新凝聚，而且數量更多，形態更加扭曲。有的背後生出雙翼，有的全身覆蓋鱗甲，甚至還有幾道身影完全由黑霧構成，手中握著虛幻的兵器。
    它們沒有立刻進攻，而是緩緩圍攏，形成半圓合圍之勢。
    王沐陽握緊短刃，將小獸擋在身後。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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