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陽的手指在泥土中摳出五道深痕，指尖傳來草根斷裂的觸感。那股沿著血脈上竄的黑紋被劍身導入大地，像毒蛇被釘住七寸，猛地一滯。他喉嚨發緊，冷汗順著額角滑落，砸進泥土裏。
    雲裳的手仍搭在他肩上，指腹微微顫抖，卻沒鬆開。她另一隻手扶著斷簫，簫身橫抵地麵，借力撐住兩人搖晃的身體。白璃跌坐在旁，抬手抹去唇角血跡，掌心按在胸口，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
    “出來了。”她喘了口氣，聲音沙啞，“真的……出來了。”
    頭頂的光縫緩緩閉合，最後一縷扭曲的空間流光消失在空中。風從山穀深處吹來，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遠處溪流的水汽。三人癱坐在草地中央，誰都沒再動。
    王沐陽低頭看自己的右手，指尖還在輕微抽搐，但黑紋已退回肩胛，不再蔓延。他緩緩拔出插在地上的短劍，劍身上的血漬幹涸發暗，裂紋遍布。他將劍收回儲物戒，動作遲緩，像是每一下都耗盡力氣。
    雲裳終於鬆了口氣，靠著一塊青石慢慢坐下。她把斷簫放在膝上，手指輕輕撫過裂口，裂紋靜止不動，再無靈力外泄。她閉了閉眼，識海中音律之力近乎枯竭，經脈空蕩如荒原。
    白璃抬起手，指尖微光一閃，一團小小的狐火躍出掌心。火焰呈淡金色，穩定燃燒，沒有絲毫亂流扭曲的跡象。她盯著那團火看了片刻，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至少還能點個火。”她說。
    王沐陽仰頭望天，晨光透過薄雲灑落，照在臉上有一絲暖意。天空湛藍，沒有漩渦，沒有雷火，也沒有那令人窒息的高維壓迫感。他深吸一口氣，肺部擴張時牽動舊傷，隱隱作痛，但他沒皺眉。
    “我們活下來了。”他說。
    不是疑問，不是感歎，隻是陳述。這三個字落在空氣裏，像一塊沉入湖底的石頭，無聲無息，卻讓人心頭一鬆。
    雲裳睜開眼，看向遠處。山穀開闊，草木蔥蘢，幾株靈藥零星散落，葉片上還掛著露珠。溪水潺潺，鳥鳴隱約，一切都顯得平靜得不可思議。
    “剛才那一戰……”她頓了頓，“比預想的難太多。”
    “但結果不錯。”白璃靠在石壁上，抬手撩了下額前碎發，“封印破了，風暴解了，出口開了。我們三個也沒死。”
    王沐陽沒接話。他伸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枚殘缺的玉符——那是進入秘地前係統提示的關鍵信物。玉符表麵布滿裂痕，邊緣焦黑，能量早已耗盡。他輕輕摩挲了一下，隨手收入戒指。
    “這地方，不會再有人來了。”他說。
    “為什麽？”雲裳問。
    “入口已經崩塌，空間結構徹底紊亂，連鴻蒙神墟係統都無法定位原坐標。”王沐陽望著天空，“剛才最後那一擊，不隻是破了風暴，也毀了整個秘地的根基。”
    白璃輕笑一聲：“那就讓它埋了吧。這種地方，多留一天都是禍患。”
    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王沐陽緩緩站起身，雙腿仍有些發軟，但他穩住了。他環視四周，確認沒有任何異常波動，也沒有殘留的能量痕跡。
    “接下來呢？”雲裳抬頭看他。
    “先恢複。”他說，“等能動了，再清點收獲。”
    他走到一株紫葉草前蹲下，伸手掐下一小截嫩芽。草葉微涼，靈氣稀薄，但確實屬於外界之物。他撚碎葉片，放入鼻端輕嗅，確認這不是幻象。
    白璃掙紮著起身，扶著石壁一步步挪到溪邊。她掬起一捧水潑在臉上，冷水刺激下精神稍振。她低頭看著水中倒影，臉色蒼白，眼下烏青，九尾虛影徹底隱沒，連一絲痕跡都不剩。
    “這一趟，代價不小。”她說。
    王沐陽走過來，在她身旁停下。“值得。”
    “你說什麽？”
    “我說，值得。”他看著溪水，“我們拿到了該拿的東西，破了不該存在的封印，活了下來。這就夠了。”
    雲裳也走了過來，站在兩人身後。“可你肩上的黑紋……還沒徹底清除。”
    王沐陽沉默片刻。“它暫時被壓製了。等我找到合適的靈材，再想辦法根除。”
    “別拖太久。”白璃盯著他，“那東西不是普通侵蝕，我能感覺到它的‘意識’。”
    “我知道。”他點頭，“但現在，我們安全了。”
    三人站在溪邊，誰都沒再說話。陽光漸漸明亮，照在身上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遠處山巒起伏，林間有飛鳥掠過，一切都在提醒他們——這是真實的世界，不是幻境，也不是牢籠。
    王沐陽抬起手，掌心向上。片刻後，一道微弱的金光閃過，係統界麵在識海中浮現一角。能量仍未恢複，核心功能依舊休眠，但最基本的掃描模塊已能啟動。
    【環境檢測：安全】
    【生命體征：三人均處於虛弱狀態，建議立即調息】
    【任務記錄更新：秘地探索完成】
    他閉上眼，將信息傳給兩人。
    雲裳盤膝坐下，雙手交疊置於丹田，開始引導殘存靈力歸位。白璃靠在樹幹上，指尖再次燃起狐火，這一次火焰更穩，顏色也更深了一些。
    王沐陽站在原地，望著山穀盡頭。他知道，這段旅程結束了。
    秘地崩塌，封印瓦解，風暴平息。他們從死亡邊緣走回人間。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把這些年壓在心頭的重擔一起排出體外。
    “走吧。”他說，“找個地方歇兩天。”
    白璃抬頭：“去哪兒？”
    “北麵三十裏有個廢棄洞府，我在地圖上標記過。”他摸了摸儲物戒，“裏麵有陣法殘基，可以布個簡單防護。”
    雲裳睜開眼：“你能走穩嗎？”
    “能。”他邁步向前，腳步雖慢，卻不曾停頓。
    三人一前一後向山穀外走去。草葉拂過靴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陽光灑在背上，暖得讓人幾乎要睡過去。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林間的那一刻，王沐陽忽然停下。
    他低頭看向右手。
    指尖又開始輕微顫動。
    一滴血珠從指縫滲出，緩緩滑落，砸在腳邊的石頭上，濺開一朵暗紅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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