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邊緣的人影越來越近。
    王沐陽站在廢墟中央，腳下是祭壇殘骸壓出的淺坑。風從背後吹來，卷起他破碎的衣角，露出手臂上一道尚未愈合的傷痕。那道傷正在緩慢泛著微光，像是有東西在皮膚下流動。
    雲裳握劍的手沒有放下。她站到王沐陽左後方半步的位置，呼吸略顯沉重，但脊背挺直。白璃靠在一根斷裂的石柱旁，九尾輕輕擺動，目光掃過遠處逼近的身影。
    第一批到來的是三名修士。一人腳踏青銅戰靴，胸前繡著紫霄宮徽記；另一人披著灰袍，腰間掛著一枚刻有“玄丹閣”字樣的令牌；第三人則手持骨杖，來自南荒某個小宗門。他們停下腳步，在十步外站定。
    “林玄已除，邪氣潰散。”紫霄宮來者開口，聲音平穩，“此役功勞，當由正道牽頭論定。”
    王沐陽沒有看他。他的視線落在對方身後的地麵上——那裏有一道極細的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他知道這不是自然現象，而是某種陣法餘波仍在傳導。
    “牽頭？”他終於說話，聲音不高，卻讓四周安靜下來，“你們來之前，這裏已經沒有陣法，沒有守衛，也沒有敵人。現在說牽頭，是要重新立規矩？”
    灰袍人上前一步：“並非爭權。隻是以往諸事，皆由各大派共議而決。此次異變牽連四域，更需聯合應對。”
    “以往？”王沐陽轉頭看向他，“以往是誰放任逆魂晶核潛伏百年？是誰對邊境異常視而不見？如果等你們共議，這片土地早就被吞幹淨了。”
    骨杖老者臉色微變：“年輕人，莫要忘了身份。你雖破此局，但修為尚淺，資曆不足——”
    話未說完，王沐陽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團混沌色的靈氣緩緩旋轉。那不是普通的靈力，而是混合了鴻蒙氣息與道祖本源的力量。空氣開始震動，地麵裂紋停止蔓延。
    三人同時後退半步。
    雲裳嘴角微揚。她知道這一手不是為了展示實力，而是劃定界限。
    白璃低聲說道：“他們帶來了信物。”
    果然，灰袍人取出一塊玉符，放在地上。紫霄宮使者也解下腰間令牌，置於一旁。骨杖老者猶豫片刻，咬破指尖，在空中畫出一道血印，凝成符形落下。
    “這是誠意。”灰袍人說。
    王沐陽收回手掌，靈氣消散。他走到三件信物前，低頭看了一眼，卻沒有拾起。
    “我要的不是信物。”他說，“我要的是行動。”
    “什麽行動？”
    “組建一個臨時聯盟，不依門派，不看資曆，隻看誰願意動手清除殘餘隱患。逆魂晶核雖毀，但它留下的汙染還在擴散。北寒冰脈已有異動，南荒妖林出現死域，這些你們都知道。”
    三人互視一眼。
    “可各大派自有防區……”
    “那就打破防區。”王沐陽打斷，“誰負責哪片地界，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最快反應。我提議，設立七個巡查點，每處由不同勢力派人駐守，信息互通，遇險即援。”
    紫霄宮來者皺眉：“這等於放棄原有管轄——”
    “你們沒得選。”王沐陽看著他，“我可以現在就走，讓這裏重新長出新的祭壇。下次出現的可能就不是我能對付的東西了。你們想回去報告長老，可以。但記住，我說的話，每一個字都算數。”
    沉默持續了幾息。
    最終，灰袍人點頭：“我可以代玄丹閣應下此事。”
    骨杖老者遲疑片刻，也道：“南荒三十六寨，我可說服半數加入。”
    紫霄宮使者冷聲道：“我會將你的提議帶回，但不能代表宗門承諾。”
    “我不需要承諾。”王沐陽說，“隻需要你們今晚留下全權代表。明日此時，若無人來，此事作罷。若有，我們再談規則。”
    三人離開時天色已暗。
    第二批人陸續抵達。有背著藥箱的醫修，有提燈探路的陣法師，還有一隊身穿黑甲的巡山衛。他們帶來了更多信物——玉簡、令旗、血契文書。
    王沐陽讓人在廢墟中央搭起一座石台。他坐在上麵，不再起身迎接任何人。
    雲裳默默守在一旁，發現他的手指偶爾會抽搐一下。那是體內力量尚未完全穩定的表現。她遞過一枚溫養靈符，被他輕輕推開。
    “不能鬆。”他說，“現在一閉眼，就會有人覺得我可以被左右。”
    白璃走到他身後，低聲道：“西邊樹林裏藏著兩個人，不是來談判的。他們在等機會。”
    “讓他們等著。”王沐陽說，“隻要不動手，就不算越界。”
    夜深了。
    七股勢力最終留下信物，同意三日後召開首議會。石台上堆滿了各種憑證，有的發光，有的滴血，有的刻著名字。
    雲裳清點完畢，抬頭問：“接下來怎麽辦？”
    “等。”王沐陽望著天邊一顆將熄的星，“他們不信我，但他們怕這裏的氣息。怕我就有用。”
    白璃靠著石台坐下，九尾卷住雙腿。她忽然問：“你說的‘清源盟’，真能成立嗎？”
    “能。”他說，“因為沒人想獨自麵對接下來的事。”
    風刮過斷牆，吹起他袖口的一角。那裏的布料下，隱約浮現出一道金紋，一閃即逝。
    遠處，最後一支隊伍正在靠近。領頭者身穿銀紋長袍，手中托著一方漆盒。盒蓋緊閉，表麵覆蓋著封印符紙。
    王沐陽站起身，走下石台。
    他迎著來人走去，在距離五步時停下。
    對方打開漆盒，裏麵是一枚黑色晶體，形狀不規則，表麵布滿裂痕。
    “這是從北寒挖出的殘核。”銀袍人說，“和這裏的一模一樣，隻是還沒激活。我們想知道，你怎麽處理它？”
    王沐陽盯著那顆晶體，許久未動。
    他的手指慢慢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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