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殿的石柱上啊，還留著被黑霧燒灼後的焦痕呢。李雲飛手掌心裏的青鋒劍慢慢變回了竹笛的樣子，他用手指肚在笛身上蹭了蹭，還能感受到蘇青竹的虛影消散時留下來的那點溫度。
    三個姑娘的體溫透過疊在一起的衣服傳了過來。蘇媚的軟甲有點硌李雲飛的手腕，林詩音的劍穗從他手背上掃過，慕容雪呢，她的指尖正悄悄地勾著李雲飛的小拇指。
    “靈主。”
    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傳了過來，就像一片羽毛似的，輕輕拂過大家緊繃著的神經。
    李雲飛抬起頭來，“回歸現代”的那扇木門上，有半張臉的輪廓變得越來越清晰了。眉毛就像遠處的山巒一樣，眼尾還有一顆朱砂痣呢，就連說話時嘴角的弧度都和記憶裏蘇青竹的虛影一模一樣。
    她身後的門裏透出暖暖的光亮，可是這光亮卻照不亮她眼底的疲憊。她說道：“終章的試煉已經完成了。現在，你得做出你的選擇了。”
    這時候啊，三扇門同時都微微泛起了光亮。
    左邊那扇寫著“重啟係統”的門，門縫裏爬出了蜘蛛網；中間那扇“回歸現代”的門，門扉輕輕地顫動著；右邊那扇“永留此界”的門楣上，落著一片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桃花瓣。
    突然之間，空氣安靜得都能聽到心跳聲了。
    蘇媚的指甲最先掐進了李雲飛的手掌心裏。
    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妝給卸了，眼尾的金粉被淚水暈開了，就像一團怎麽也散不開的霧氣。
    她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啥。”她仰起臉，喉嚨裏還留著剛剛被黑霧勒過的那種沙啞勁兒，說道：“我可不需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話還沒說完呢，她猛地一把攥緊他的衣領，用力一拉，兩個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塊兒了，“你隻要給我記好了，我蘇媚可是曾經在你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說完她就笑了，可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兒卻掉到了他的鎖骨上，那熱度燙得他心口直發疼。
    她眼下那顆紅痣不停地跳動著，就像一團怎麽燒也燒不完的火。他一下子就想起在副本裏的時候，她被魔教教眾圍著打，也是這麽笑著把解藥塞進他嘴裏，還問“聖女的命門？那就挖給你好了。”
    “阿飛。”林詩音的手輕輕放到他的側臉。她的手掌上還有練劍留下的繭子呢，蹭過他胡茬的時候，那種癢癢的感覺特別熟悉。
    這個以前，連跟他對視都會耳朵尖發紅的華山俠女，現在眼尾卻像是染上了桃花的顏色。“我以前還以為……”她的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就像是在確認什麽似的，“還以為自己的命是屬於華山的晨鍾暮鼓，是屬於父親的《紫霞劍譜》呢。”
    她的吻落下來的時候，帶著劍氣的那種清冽感，可又柔軟得像山澗裏的雲。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劍穗散開變成了一縷縷的絲絛，纏在兩人緊緊握著的手上。他就想起來在幻境裏的時候，她跪坐在懸崖邊上補劍穗，還說“並蒂蓮得成對才好看呢”，原來那個時候她就把半個同心結藏到穗子裏了。
    “咳。”慕容雪的鼻尖抵在他的肩窩那兒，熱乎乎的氣息透過衣服傳了過來，她說：“要是你選現代的話……”說著突然就咬了下他的耳垂，“那我就偷偷跟著上火車，然後在你家樓下賣桂花糖；要是選這兒呢……”她轉了個身，背朝著門，踮起腳親了下他的下巴，“那我就賴在你屋裏給你繡肚兜，一直繡到你嫌我煩為止。”
    她袖袋裏掉出來一塊桂花糖，還是半塊呢。可他記得在幻境裏她都把玉玨補全了，嘿，這小丫頭還留了一手呢。
    糖紙沙沙響，她把糖塞到他嘴裏，這糖是苦的，可他卻覺得甜得眼眶都要濕了。
    李雲飛閉上了眼睛。
    現代的場景一下子就湧進腦海裏：那破破爛爛的出租屋有股子黴味，要債的拿著砍刀砸在門板上，那沉悶的響聲，還有巷口便利店老板娘遞給他的熱豆漿。但是這些都比不上現在手心裏這三隻手的溫度。
    蘇媚的手上有練軟劍磨出來的薄繭子，林詩音因為常年握劍，手指關節有點彎，慕容雪的手老是帶著胭脂香，在他中毒的時候還給他吸過蛇毒呢。
    “我的家……”他的喉結動了動，睜開眼的時候，三雙眼睛裏都映著他的影子，“從來就不在那個路燈都冷冰冰的城市裏。”
    他拉著三個姑娘的手就往前走。
    右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暖烘烘的光就把他們的影子給裹住了。蘇媚那蛇形軟劍“嗖”的一下就從地上飛起來嘍，一下子纏到他手腕子上。
    林詩音的劍穗，自己就繞成了個同心結，係在他腰那兒了。慕容雪也摸出半塊玉，跟他脖子上不知道啥時候冒出來的半塊“哢”地就合一塊兒了，這半塊玉啊，還是蘇青竹的虛影消散的時候落進他血脈裏的呢。
    “靈主……”靈語說話的聲音裏帶著點兒笑，“你曉不曉得永遠留在這個地界兒意味著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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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味著……”李雲飛把頭轉過來，看著三個姑娘的頭發絲兒在光裏頭飄啊飄的，就像雲霞似的，“我總算能光明正大地做她們的依靠了。”
    那門裏頭的光一下子變得特別亮。
    係統的提示音和三個姑娘輕輕的笑聲混在一塊兒，就好像春天的雪化在小溪裏似的。
    等那光全散沒了，古舊的大殿就變成華山的山頂了。
    早晨的霧裏頭傳來遠遠的鍾聲，山腳下模模糊糊能瞧見成片成片的紅綢子。這紅綢子啊，是慕容雪早就叫人準備好的，說是“九靈盟成立的時候怎麽也得熱鬧熱鬧”。
    林詩音瞅著山門前新掛的牌匾，手指頭輕輕在“九靈盟”那三個鎏金大字上摸了摸：“明天……得去請各個大門派來參加典禮嘍。”
    蘇媚靠在廊柱上，擺弄著她的軟劍，軟劍的劍穗上還多了顆紅珊瑚呢，她說：“正好讓那些老頑固看看，在這武林裏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老大。”慕容雪一把揪住李雲飛的衣袖，就往偏殿那邊跑，邊跑還邊喊呢：“我讓人弄了桂花酒，還有呢，還有專門給你的新肚兜哦！”李雲飛被她這麽一拽，身子直晃悠，都有點踉蹌了，可臉上卻笑得跟個孩子似的。這時候呀，風呼呼地吹著，卷著桃花瓣就從李雲飛的肩頭飛過，他腰間的青竹笛也跟著輕輕晃動。李雲飛仿佛又聽到蘇青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真正的力量，是從心裏的羈絆那兒來的。”再看山腳下，也不知道是誰把爆竹給點著了。在那劈裏啪啦的響聲裏，九靈盟的大旗正朝著朝陽，慢悠悠地往旗杆上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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