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枯葉拍在客棧窗紙上時，李雲飛正閉目坐在八仙桌旁。
    三女圍在他身側——蘇媚的紅綢半搭在膝頭，林詩音的華山劍擱在腳邊，慕容雪的指尖還捏著半片柳葉鏢，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青竹笛橫放他膝頭，裂痕裏滲出的翡翠色微光像活物般遊走，將先前被九靈虛影撕咬出的豁口緩緩彌合。
    "笛身元氣恢複三成了。"蘇青竹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一貫沉穩的聲線裏帶著絲緊繃，"注意聽——"
    話音未落，李雲飛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那是種比山風更冷的震顫，順著窗縫鑽進來，在空氣裏織成張無形的網。
    他睜眼時，正撞見蘇媚驟縮的瞳孔——魔教聖女對危險的感知，比常人敏銳三倍。
    "音波......"林詩音的手已經按上劍柄，劍身嗡鳴如泣，"是音律封印術！"
    "砰！"
    雕花窗欞應聲炸裂。
    碎木片還未落地，兩道身影已破窗而入。
    左邊那人裹著墨綠繡金大氅，麵覆銀紋半遮麵，手中握著支黑檀骨笛；右邊的更矮些，穿月白素袍，發間插著七根玉簪，每根簪尾都垂著細小的銅鈴，走動時卻不聞半分響動。
    "靈音獵者幽弦，寂音。"李雲飛脫口而出，青竹笛已滑入掌心。
    他見過九音殘盟的通緝令——這兩個專獵靈音碎片的煞星，手上沾過十三家門派的血。
    幽弦的骨笛抵在唇邊，發出類似幼獸嗚咽的顫音。
    音波所過之處，地麵騰起灰霧，凝成半透明的人影——那些影人的輪廓與他二人如出一轍，卻長著蛇信般的舌頭，指甲足有三寸長。
    "交出靈音碎片，留你全屍。"幽弦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金屬，"你體內的本源波動，我們在十裏外就聞到了。"
    蘇媚的紅綢"唰"地繃直如劍，纏上最近的音影人脖頸："嗬，魔教聖女的男人，也輪得到你們指手畫腳？"那影人本已掐住她手腕，被紅綢一勒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嚎，瞬間散作齏粉。
    林詩音的劍已經出鞘，劍氣裹著月光劈向幽弦麵門："華山劍法·落梅！"卻在離對方三寸處被無形屏障彈開——寂音的玉簪輕顫，七枚銅鈴同時震動，空氣裏浮起金色咒文。
    "小丫頭片子。"幽弦嗤笑，骨笛再送半寸，"音影封印術，啟。"
    李雲飛突然嗅到血鏽味。
    他望著三女被金色光網困在角落，蘇媚的紅綢纏上光網又被灼出焦痕，慕容雪的柳葉鏢釘在咒文上如泥牛入海，心尖猛地一抽——這破地方梁矮牆薄，真動起手來，三女就算有結界也撐不過十招。
    "廢物。"他故意扯鬆衣領，歪著嘴笑，"九音殘盟的招牌，就養出你們這種隻會縮在音符後頭放冷箭的？
    我在巷子裏揍的小混混，都比你們有膽色。"
    幽弦的骨笛"哢"地裂開道細紋。
    他摘下麵紗，露出左邊半張爬滿青鱗的臉："你可知上一個這麽跟我說話的人，被我用音波震碎了全身骨頭？"
    "那是他沒種。"李雲飛腳尖點地躍上梁頂，青竹笛在月光下劃出銀弧，"要戰，去西邊廢棄劇院——老子站著讓你打三招，如何？"
    寂音的玉簪突然全部轉向他。
    這個從頭至尾沒說過話的副手，眼底終於有了波動——那是獵人發現獵物主動送上門的興奮。
    幽弦盯著李雲飛躍出客棧的背影，突然笑了："倒有點意思。"他揮了揮手，音影人瞬間退入灰霧，"走。"
    廢棄劇院的穹頂破了個大洞，月光直溜溜砸在舞台中央。
    李雲飛剛站穩，身後就響起骨笛與銅鈴齊鳴的顫音。
    他轉身時，整麵牆的幕布突然鼓脹起來——成百上千的音影人從布料裏鑽出來，紅瞳泛著幽光，指甲刮過地板的聲音像鋼刀劃玻璃。
    "音獄幻陣。"蘇青竹的聲音在識海炸響，"這些影人的攻擊會觸發你的心障！
    穩住心神——"
    話音未落，李雲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看見十二歲的自己在巷子裏狂奔，身後跟著三個舉著鐵棍的混混；看見媽媽倒在血泊裏，爸爸護著他的屍體逐漸冷去；看見那個把他撿回混混窩的老乞丐，在他十六歲生日當天被仇家砍死在他懷裏......
    "不！"他踉蹌著撞翻道具箱，青竹笛當啷落地。
    音影人趁機撲上來，指甲刺穿他的左肩——痛是真的，血是熱的，可那些記憶明明已經被他埋在最深處，怎麽會......
    "破幻之道，非以力破。"蘇青竹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靈音碎片在你識海，它們能幫你分清虛實！"
    李雲飛咬著牙攥緊青竹笛。
    笛身的翡翠光突然湧進眼眶，那些追打他的混混身影開始模糊——原來他們的腳是虛的，踩在地板上沒有聲響；原來媽媽的血是灰白色的，沒有溫度。
    他深吸一口氣，將笛尾重重磕在地上："去你媽的幻境！"
    靈音圖騰在丹田燃起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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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層鳳紋化作金紅流光竄上指尖，李雲飛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輕得像片雲——他的身影開始淡化，連呼吸聲都消失在音波裏。
    "人呢？"幽弦的骨笛一頓，"寂音！你封印術失效了？"
    寂音的玉簪劇烈震顫，七枚銅鈴同時崩裂。
    她終於開口，聲音像兩塊石頭相碰："他......與靈音共鳴了。"
    李雲飛隱在陰影裏，盯著寂音發間晃動的玉簪——每根簪子尾部都纏著細如發絲的銀線，連接著舞台四角的青銅編鍾。
    原來這女人才是陣眼，那些音影人不過是她用音律操縱的傀儡。
    他踮起腳尖，像貓一樣貼著牆根移動。
    青竹笛在掌心發燙，第八式"穿音"的劍譜自動浮現在腦海——這一式專破音律類術法，需要劍氣順著音波的軌跡直刺源頭。
    "就是現在！"
    李雲飛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閃而逝。
    青竹笛化作碧玉色光刃，精準刺穿寂音頭頂的玉簪。
    銀線應聲而斷，編鍾發出垂死的嗡鳴，音獄幻陣的金色光網如破布般片片碎裂。
    "你！"幽弦的骨笛爆發出刺耳的尖嘯，所有音影人突然聚合，凝成個三丈高的巨型虛影，張開滿是利齒的巨口咬向李雲飛。
    "青竹劍法·第十式·破音！"
    李雲飛將全身內力灌進青竹笛。
    笛身迸發的音波震得穹頂落灰如雨，碧玉色劍氣裹著鳳鳴穿透虛影——那巨型影人像被戳破的氣球，"砰"地散作萬千光點。
    幽弦噴出一口黑血，半邊鱗臉的鱗片簌簌脫落。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突然扯出個扭曲的笑："九靈之主的意誌，不是你這種小角色能抗住的......三日後月全食，你會跪在他腳下......"
    話音未落，他拽著滿臉驚恐的寂音躍進後台密道。
    音影人殘留的灰霧被山風一卷，瞬間消散得幹幹淨淨。
    李雲飛靠著牆滑坐在地，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
    他摸出懷裏的金瘡藥撒上，突然聽見青竹笛發出蜂鳴——那聲音像極了靈音碎片在共鳴。
    他低頭一看，笛身裂痕裏滲出的翡翠光中，隱約有星點紅光在跳動，像極了前晚九靈虛影眼裏的猩紅。
    "阿飛！"
    熟悉的喊聲從劇院門口傳來。
    蘇媚的紅綢裹著他的腰，林詩音的劍穗掃過他手背，慕容雪的柳葉鏢輕輕戳他胸口："說好了引開敵人，結果自己傷成這樣？"
    李雲飛咧嘴笑，伸手揉亂慕容雪的發："我是誰？
    九靈盟主，能栽在倆小嘍囉手裏？"他的目光掃過三女染塵的裙角，喉結動了動——剛才在幻境裏，他最怕的就是這三張臉也變成灰白。
    月光透過穹頂的洞照在青竹笛上。
    那點紅光突然劇烈跳動，在笛身投下細小的影子——像隻眼睛，正透過裂痕，死死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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