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過中天，萬象淵外的客棧裏飄著淡淡藥香。
    李雲飛倚在雕花木床上，青竹笛橫在膝頭，裂痕裏滲出的微光像春蠶吐絲，正緩緩彌合。
    蘇媚蜷在他身側，指尖繞著他的發尾，天魔教聖女此刻卸了濃妝，眼尾的朱砂痣淡得像片桃花瓣；林詩音抱劍坐在窗下，月光透過她素白的衣袖，在青磚地上投出竹影般的剪影；慕容雪則趴在案頭，用金簪撥弄著燭芯，大燕公主的鳳紋耳墜隨著動作輕晃，叮零作響。
    "笛音穩了。"蘇青竹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帶著點欣慰，"裂痕愈合了三成，再養兩日，應該能撐住靈音共鳴第三層。"
    李雲飛剛要應，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那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爬，像有根冰針紮進太陽穴——是靈音圖騰在預警。
    他猛地坐直，青竹笛"嗡"地輕鳴。
    "空氣凝了。"蘇媚最先察覺，她翻身下床，紅色肚兜下的腰肢一擰，天魔舞的韻律在指尖流轉，"是音波......帶著封印的黏膩感。"
    林詩音的劍"嗆"地出鞘，劍尖挑開半幅窗紙。
    月光被攪碎了，外頭的風裏裹著細碎的金屬顫音，像有人用鏽了的指甲刮擦青銅鼎內壁。
    慕容雪的耳墜突然劇烈晃動，她撲到李雲飛身邊，攥住他的手腕："皇兄說過，大燕皇宮遇刺前，銅鶴香爐也這樣抖過！"
    "是音律封印術。"蘇青竹的聲音沉了，"幽弦沒走——他在等我們鬆懈。"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雕花窗欞炸成碎片。
    冷風裹著墨色衣袍灌進來，幽弦站在碎木片裏，半邊臉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青灰，手裏的青銅編鍾正滲出黑霧；他身後站著個灰衣人，正是寂音，懷裏抱著半麵琵琶，琴弦上纏著金線，每根線尾都係著個小銅鈴。
    最前排的音影人當先撲來。
    那是由音波凝成的虛影，輪廓像人，卻長著蛇的尾、鷹的爪，喉間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蘇媚旋身甩出天魔帶，紅綢裹著內力抽在音影人身上，卻像抽進了水裏，隻蕩起一圈波紋。
    林詩音的劍劃出寒芒，卻刺了個空——音影人竟從劍尖穿了過去，直撲向慕容雪！
    "阿雪！"李雲飛抄起青竹笛砸過去。
    竹笛破空時發出清越的哨音，音影人被這聲浪掀得向後翻湧。
    他趁機拽過三女，後背抵著牆："客棧太小，打起來你們容易受傷。"
    蘇媚咬著唇笑，指尖撫過他的喉結："郎主是要當護花使者？"
    "先護好命。"林詩音的劍橫在胸前，清冷的臉上染了薄怒，"這些東西專挑弱點擊。"
    慕容雪把發間金簪拔下來，攥在手裏當匕首："我跟緊飛哥哥。"
    幽弦的編鍾又響了。
    這次不是悶響，是悠長的嗡鳴，空氣裏浮起金色光網，像無數根金絲在織繭。
    李雲飛的腳踝剛碰到光網，就被倒刺紮出血珠——和竹林裏那招一樣！
    他突然笑了，笑聲混著笛聲撞向幽弦："靈音獵者就這本事？
    躲在音符後麵放冷箭，連正麵交手的膽都沒有？"
    幽弦的鱗片劇烈起伏，眼尾的青筋暴起："你敢......"
    "廢物才靠陣法。"李雲飛故意拖長音調，腳尖點地躍上梁，"要戰去廢棄劇院——那裏夠寬敞，省得你說我欺負人。"
    他話音未落，人已撞破屋頂衝了出去。
    幽弦嘶吼著追上去，寂音抱著琵琶緊隨其後，音影人則像群黑鴉般撲向破洞。
    廢棄劇院的木門"吱呀"作響。
    李雲飛站在舞台中央，仰頭望著頭頂的破天窗，月光漏下來，在他腳邊投出個銀盤。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不用回頭也知道——幽弦的編鍾帶著金屬震顫，寂音的琵琶弦擦過門框，音影人的尖嘯像針在紮耳膜。
    "音獄幻陣·開！"幽弦的聲音像雷劈在甕裏。
    劇院突然安靜了。
    下一刻，無數音波從四麵八方湧來。
    牆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音影人，有的舉著刀，有的攥著繩，有的臉上帶著和當年追砍李雲飛的混混一模一樣的獰笑。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童年記憶潮水般湧來——十二歲的他蜷縮在巷子裏，身後是鐵棍砸地的聲響；十五歲的他被按在地上，血混著雨水灌進喉嚨；十八歲的他抱著父母的遺照，在雨裏跪了整夜......
    "阿飛！"
    "小飛！"
    "雲飛哥哥！"
    三女的聲音在幻象裏支離破碎。
    李雲飛踉蹌著扶住台柱，指甲掐進木頭裏："假的......都是假的！"
    "破幻之道，非以力破，而以心靜。"蘇青竹的聲音像清泉澆在頭頂，"靈音圖騰是你的心燈，守住它，幻象自散。"
    李雲飛閉上眼。
    胸口的靈音圖騰開始發燙，金色音符從皮膚下鑽出來，在他周圍織成光繭。
    他能感覺到音波擦過光繭時的震動，像春風拂過竹梢。
    再睜眼時，幻象退去，他看見幽弦站在二樓包廂，編鍾在掌心旋轉；寂音坐在樂池裏，琵琶弦上的金線正連接著牆壁上的音影人——原來這些虛影的根，都係在寂音的琴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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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音共鳴·隱匿形態·第二層。"李雲飛低喝。
    他的身形突然變得模糊，像被風吹散的煙。
    幽弦的編鍾急響，音波掃過舞台，卻隻卷起滿地木屑。
    寂音的手指在琴弦上狂舞，金線繃得筆直，可音影人紛紛墜地，因為它們的目標......不見了。
    李雲飛貼著牆根移動，青竹笛在掌心發燙。
    他能聽見寂音的心跳，能看見金線在琵琶上的連接點——第三根弦，第五個銅鈴。
    他屏住呼吸，竹笛尖端抵住銅鈴，內力順著笛身湧出去。
    "青竹劍法·第九式·穿音！"
    笛尖刺破銅鈴的瞬間，金線"啪"地斷裂。
    音獄幻陣開始崩塌，牆壁上的音影人像被戳破的氣泡，"噗"地消散。
    幽弦的臉瞬間慘白，他狂吼著將編鍾砸向李雲飛："音影合擊！"
    剩下的音影人發瘋般撲來。
    李雲飛咬著牙舉起青竹笛，靈音圖騰的金光順著笛身流轉，在笛口凝成半尺長的劍氣。
    那劍氣不像刀，倒像被壓縮的音波，帶著破空的尖嘯。
    "第十式·破音！"
    音波劍氣掃過的瞬間，所有音影人都震成了碎片。
    幽弦噴出一口黑血，踉蹌著撞碎包廂欄杆，摔在舞台上。
    他抬頭盯著李雲飛，瞳孔裏映著對方染血的衣擺："靈音節......靈音節上，九音殘盟會讓你......"
    "滾。"李雲飛的笛聲裹著內力掃過去，幽弦和寂音被掀出劇院大門。
    月光重新灑進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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