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琴音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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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既白時,蘇媚最先察覺異樣。
    她翻了個身,指尖習慣性去勾枕邊人衣角,摸到的卻是半涼的錦被。
    眼尾還沾著未褪的胭脂紅,人已坐直了:"林姐姐,阿雪,雲飛呢?"
    林詩音正往銅爐裏添安神香,聞言手一抖,香灰簌簌落在繡著並蒂蓮的帕子上。
    她推開窗,晨霧裏飄著若有若無的藥香——往常這時候,李雲飛總端著藥碗站在簷下,說什麽"詩音煮的藥比蜜還甜"。
    慕容雪掀開簾子衝進來,發間珍珠步搖亂顫:"我去灶房看了,他最愛吃的糖蒸酥酪還擱在案上!"她捧著李雲飛昨夜換下的青衫,領口還留著自己塞的蜜餞漬,"定是那琴音又勾他走了!"
    三雙眼睛同時轉向案頭。
    那裏擺著半開的信箋,墨跡未幹的"采藥材"三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未寫完的"等我回來"。
    "靈音殘留之地。"
    清越女聲突然在頭頂炸響。
    三女抬頭,見青竹笛懸浮在梁下,笛身流轉著幽綠靈光,蘇青竹的虛影從中浮現,眉眼罕見地凝重,"那是九靈之主舊時煉心的幻音迷境,專噬執念。
    他......"她頓了頓,"動了探前世的心魔。"
    蘇媚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昨夜李雲飛摸她手時,指腹還留著給她治寒毒時的藥漬;林詩音攥緊帕子,想起他喝安神湯時故意皺著眉說"苦死了",卻連藥渣都喝得幹幹淨淨;慕容雪把青衫按在胸口,想起他替自己擦眼淚時說"公主哭起來像隻小花貓"。
    "我去追!"慕容雪轉身要跑,被蘇媚拽住手腕。
    魔教聖女的眼尾泛紅,聲音卻穩得像淬了毒的針:"追不上的。
    那琴音勾的是他的魂。"她望著窗外漸散的晨霧,"但我們可以守著。"
    此時的李雲飛,正站在山坳入口。
    晨霧漫過他的鞋尖,像誰在他腳邊鋪了層濕冷的紗。
    琴音比昨夜更清晰了,是《長相守》的調子,可那琴不是絲弦,倒像用骨笛刮出來的,帶著股化不開的怨。
    "白芷。"他低喚一聲,喉結滾動。
    前世的碎片在腦海裏刺啦作響——桃樹下的盟誓,雪夜裏被逐出門牆的冷,還有最後那碗她親手熬的藥,苦得他直掉眼淚,她卻笑著說"喝完就能忘了我"。
    青竹笛在掌心發燙,蘇青竹的聲音混著晨霧鑽進來:"停下。
    這是殘魂設的局。"
    李雲飛摸了摸衣襟裏的信。
    蘇媚的手溫還在,林詩音的枸杞香還在,慕容雪的蜜餞甜還在。
    他笑了笑,把笛子往腰間一別:"總得做個了斷。"
    腳踩上霧的刹那,景色驟變。
    晨霧凝成朱紅宮牆,碎石子路變成漢白玉階,連風裏的藥香都換了,是沉水香混著血鏽味。
    宮門前立著個白衣女子,發間插著支殘玉簪,轉身時裙角掃過他的鞋尖:"玄音,你終於來了。"
    李雲飛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看見自己的影子——道袍翻飛的年輕道士,正攥著白衣女子的手往桃林裏跑,身後是追來的靈音道弟子;又看見那道士跪在雪地裏,道冠被踩碎,白衣女子撲上來替他擋鞭子,血珠濺在他臉上,比桃花還豔;最後看見那道士站在懸崖邊,懷裏的白衣女子漸漸冷去,手裏攥著半支短笛,笛身刻著"玄音"二字。
    "你說要帶我去看東海的日出。"白衣女子的指尖撫過他的眉骨,"你說要在桃林裏種滿我們的孩子。"她的眼尾慢慢滲出血,"可你活下來了。
    你忘了我。"
    李雲飛後退半步,後腰撞在宮門上。
    他摸出青竹笛,笛身的靈紋亮得刺眼——這是蘇青竹的守護,是蘇媚的天魔舞,是林詩音的華山劍,是慕容雪的公主步搖。
    "我是李雲飛。"他說,聲音發顫,"不是玄音。"
    "你騙自己!"白衣女子的臉開始扭曲,變成無數張臉——靈音道的執法長老,逐他出門的師兄,還有懸崖下翻湧的白霧,"你心裏還念著我!
    你就是玄音!"
    青竹笛突然發出尖嘯。
    蘇青竹的聲音穿透幻境:"他的脈搏跳的是現代的鍾點,他的血裏流著萬象淵的藥香,他的魂裏刻著三個姑娘的名字!"
    李雲飛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蘇媚在魔教地牢裏替他擋刀時,頸間的血珠落進他嘴裏,是腥的,也是暖的;想起林詩音在華山雪夜給他暖手,指尖凍得通紅,卻一個勁說"不冷";想起慕容雪在唐宮政變裏拽著他的袖子喊"我不怕,隻要和你在一起"。
    "這一世,我有新的羈絆。"他舉起青竹笛,笛身迸出萬丈青光,"我不會再丟下她們。"
    幻境轟然碎裂。
    李雲飛摔進黑暗裏,耳畔是碎石滾落的聲響。
    等他撞在什麽硬東西上,睜眼看見的是塊刻滿古篆的青石板,石縫裏長著幾株野白芷,花瓣上的露泛著詭異的紫。
    他撐著石台坐起來,發現四周全是殘破的殿宇,月光從頭頂的裂縫漏下來,照在石台上的一行字上——"九靈之主,心鎖在此"。
    風突然大了。
    青竹笛在他掌心震動,像在催促什麽。
    李雲飛摸了摸發疼的後腦勺,抬頭望向石台深處的黑暗。
    那裏有光,很淡,卻像極了蘇媚的眼尾,林詩音的發梢,慕容雪的步搖。
    "等我。"他對著虛空說,聲音輕得像句誓言。
    石台上的古篆突然泛起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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