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音的睫毛在李雲飛頸側輕顫兩下，終於緩緩睜開眼。
    她首先觸到的是蘇媚紅紗纏在腰間的溫度，那溫度帶著灼人的焦急——聖女的指尖正抵在她後心，內力如細流般往她體內鑽，連帶著紅紗都浸了薄汗，黏在她胳膊上。
    "醒了？"頭頂傳來沙啞的低喚。
    林詩音抬頭，撞進李雲飛帶著血絲的眼睛裏。
    他額角沾著碎塵，青竹笛還握在掌心，笛身泛著幽光，像在替他守著最後一分力氣。
    "阿飛..."她喉嚨發緊，剛要開口，牆角突然傳來細碎的"哢嗒"聲。
    三人同時轉頭。
    半塊黑玉牌躺在青石板上，表麵蛛網似的裂紋裏滲出黑霧，那些黑霧沒飄多遠就被青竹笛的光絞碎，卻在消散前凝成一道虛影——是夢芷。
    她的身影比之前更淡，像被水浸過的墨畫，可眼底的悲涼卻濃得化不開："你以為我隻是幻境裏的殘魂？"她的聲音帶著空穀回響般的嗡鳴，"不，我是白芷的意誌碎片，是她用最後一縷精魄封在黑玉牌裏，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希望。"
    李雲飛的手指在林詩音手背上輕輕一縮。
    前世記憶的碎片又在翻湧——九靈門的火，白芷咳血時染在他衣襟上的紅，玄鐵劍刺穿她心口時她眼裏的笑。
    可此刻掌心裏林詩音的手溫，比任何記憶都清晰。
    "希望？"蘇媚的紅紗"唰"地纏上腰間軟劍，丹鳳眼眯成危險的弧度，"用幻境困人、用殘魂攪局，這是你說的希望？"
    夢芷卻沒看她，目光直直盯在林詩音臉上："你能給他什麽？
    愛嗎？"她的聲音突然拔高，黑霧在指尖凝成半朵枯萎的曼陀羅，"還是命？
    千年之前，他為我擋過三刀六劍；百年之前，他為我墜過懸崖冰窟。
    你拿什麽保證，這一世他不會為你重蹈覆轍？"
    林詩音的手指慢慢收緊，指節因用力泛白。
    她望著李雲飛眼下的青影，望著他嘴角沒擦幹淨的血漬，突然笑了："我能給他真實的情感，而不是束縛他的過去。"她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吻，"你不是九靈之主，不是誰的宿命。
    你是李雲飛，是我在華山後巷罵過的混小子，是我在寒潭邊等過的吹笛人，是..."她喉間發哽，"是我願意生死相隨的男人。"
    李雲飛的呼吸頓住。
    他望著林詩音眼裏跳動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穿著月白衫子站在華山派門口，手裏提著劍，卻紅著臉把藏在身後的糖葫蘆塞給他："再惹事就真綁懸崖上。"那時他覺得這姑娘冷得像山頂雪，現在才知道，雪化了，是最燙的溫泉。
    夢芷的虛影晃了晃。
    她望著交握的雙手，突然低笑起來，笑聲裏裹著千年的風、萬年的霜："千年等待，原來隻是為了看這出戲。"她閉上眼，黑霧在周身瘋狂旋轉，"也好，也好..."
    "轟——"
    聖殿穹頂突然落下大塊碎石。
    林詩音本能地把李雲飛往懷裏帶，卻見夢芷的身影正發出刺目白光，那些光像有生命般鑽進石壁縫隙，幻境殘留的紅綢、供桌瞬間虛化，露出外麵真實的聖殿——青銅燈樹在搖晃，古銅香爐裏的殘煙被卷成螺旋，連蘇媚的紅紗都被吹得獵獵作響。
    "封印石板！"蘇媚突然指向聖殿中央。
    那裏原本刻著九靈門鎮派符文的青石板正裂開蛛網紋，裂縫裏滲出幽藍的光，像極了林詩音之前在石壁縫裏看到的鎖魂陣。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轟鳴，石板"哢"地斷成兩截，無數光點從地底下湧出來，在半空中凝結成一個身影。
    白衣，廣袖，發間插著支青玉簪。
    是白芷。
    她的身影比夢芷清晰百倍，眉眼卻與李雲飛記憶裏的重疊——他曾在九靈門的桃花樹下替她簪花，曾在她咳血時用青竹笛給她吹安眠曲，曾在玄鐵劍刺穿她心口時，聽見她最後說的那句"等我"。
    此刻她睜開眼，目光穿過滿殿塵埃，直勾勾落在李雲飛臉上。
    "阿飛..."她開口，聲音像穿過千年時空的風，"這一世，我會親手了結未完的宿命..."
    "砰——"
    話音未落，整座聖殿突然劇烈震動。
    林詩音踉蹌一步，被李雲飛穩穩摟住。
    蘇媚的紅紗"唰"地纏上最近的青銅柱，眼尾的金粉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殿外傳來瓦片墜落的脆響，而聖殿中央的白芷身影，在震動中緩緩抬起手，指尖泛起與鎖魂陣同色的幽藍光芒。
    九靈聖殿的穹頂還在簌簌落著碎石，李雲飛望著半空中那個與記憶重疊的白衣身影，喉結動了動。
    青竹笛貼在胸口發燙，蘇青竹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她的魂識裏纏著九靈之心的怨氣，這不是你認識的白芷。"
    "阿飛..."白芷的聲音像一片浸了冷水的薄紗，裹著他發疼的太陽穴，"千年前我用命封了九靈之心，現在該你陪我走完最後一程。"
    林詩音的手在他掌心收緊，指尖涼得驚人。
    她仰起臉，月光從破碎的穹頂漏下來，正好落在她泛紅的眼尾："前世你是誰，我不在乎。
    但這一世——"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這裏跳著的，是林詩音的心跳。"
    蘇媚的紅紗"唰"地纏上他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勒出紅痕。
    她歪頭衝白芷笑，眼尾金粉在震動中簌簌往下掉："聖女大人，您要是想拉我家阿飛殉情，先過了我這關如何？"
    話音未落，整座聖殿突然傾斜了半寸。
    李雲飛被林詩音拽著撞向青銅燈樹，耳畔炸響蘇媚的低咒——原本刻著鎮派符文的青石板徹底裂開，幽藍光暈如活物般竄出來，在地麵織成張發光的網。
    "走！"李雲飛反手扣住兩個姑娘的手腕，"去核心通道！
    九靈之心在底下！"
    三人剛衝到通道口，數十道黑影便從兩側石壁裏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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