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飛的膝蓋突然撞在青石板上，指節因用力攥緊青竹笛而泛白。
    蘇媚剛用紅綢圈住他腰的手陡然一沉——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脊骨，額頭沁出的冷汗順著下頜滴在她手背，燙得她心口發顫。
    "阿飛？"她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緊閉的眼皮。沒有反應。
    林詩音的劍尖"當啷"一聲戳進土裏。
    她本在警戒四周影魂兵，此刻轉身時發尾掃過李雲飛發頂，"他脈搏亂得像被暴雨打壞的更鼓。"她蹲下來，玉指按在他頸側，"靈核在翻湧......夢芷？"
    "這不是普通的暈闕。"
    清冷女聲從李雲飛心口溢出，帶著幾分破碎的沙啞。
    蘇媚這才發現，他胸前那道幽紫血痕正滲出細碎金芒，像有人在他體內點燃了盞小燈，"九靈之主在篡改他的記憶。"
    李雲飛的睫毛劇烈顫動。
    他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晨霧散盡的演武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焦土。
    斷旗倒插在血泥裏，繡著"九靈"二字的殘帛被風卷起半尺，又"啪"地摔回地麵。
    "阿雲。"
    熟悉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他轉頭，看見穿月白裙的少女立在焦土中，發間玉簪墜著藍玉蘭，正是記憶裏白芷最鮮活的模樣。
    她的手輕輕搭在他臂彎，溫度透過粗布短打滲進來，"我們發過誓的，要守著九靈門，守著彼此。"
    李雲飛喉間發緊。
    他記得這個場景——十六歲那年，九靈門遭圍剿，他和小師妹白芷躲在斷牆後，看同門被屠。
    她攥著他的手說"等我們活著出去，要重建九靈"，而他說"我護著你，一輩子"。
    可此刻白芷的指尖突然掐進他肉裏。
    她抬頭時，眼底翻湧著幽紫霧氣，"你騙我。"她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你為了所謂的"正義"，親手毀了九靈碑，讓我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不......"李雲飛想退，卻發現雙腳陷在血泥裏。
    他看見自己腰間掛著的青竹笛——這是白芷用門後老竹親手削的，此刻笛身裂開蛛網紋，"我沒有......"
    "你有！"白芷突然笑了，笑容裏全是裂痕，"你忘了嗎？
    你說"九靈之力不該被野心家利用"，你說"要做個好人"，所以你砸碎了靈核，讓我徹底消散......"她的指甲刺進他心口，"現在，你要再背叛我一次嗎？"
    現實裏，蘇媚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望著李雲飛突然扭曲的臉——他明明閉著眼，卻像在和什麽人激烈爭執，額角青筋暴起，"是幻境！"她猛地甩開盤在臂上的紅綢，"天魔舞·靈魂震顫！"
    紅綢騰地燒起暗紫色火焰。
    蘇媚旋身時，發間銀鈴碎成一片急雨，舞裙翻卷如血浪。
    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時對在意的人用這招——靈魂震顫會刺痛目標識海，若對方在幻境中，反而能成為破局的刺。
    李雲飛在幻境裏踉蹌。
    他聽見耳畔炸開銀鈴響，像有人隔著雲山霧海喊他名字。
    白芷的手頓了頓，眼底紫霧更濃，"抓住他！"
    "阿飛，看我！"
    另一個聲音穿透血霧。
    林詩音的手覆上他臉頰，掌心還帶著華山寒潭的涼意。
    她的拇指抹過他眼角的濕痕，"你說我太冷，像華山巔的雪；我說你太浪，像巷子裏的風......"她湊到他耳邊，聲音輕得像片落在心尖的雪，"但你說，雪化了會變成水，能養山茶花；風停了會落進窗，能掀我書頁......"
    幻境裏的焦土開始龜裂。
    白芷的身影變得透明，她尖叫著抓住李雲飛衣襟："不準信她！
    你該和我一起......"
    "轟！"
    現實中，幽影使的咒語聲突然拔高。
    他一直縮在影魂兵後，此刻終於露出真麵目——蒼白的臉嵌著兩顆幽藍眼珠，雙手結出詭異法印，"靈魂鎖鏈！"
    一道幽藍光鏈從他指尖射出，纏上李雲飛脖頸。
    林詩音剛要拔劍，卻見那鎖鏈穿過她劍身，直往李雲飛識海鑽去。
    "小心！"夢芷·影的聲音急得發顫，"這是要奪舍！"
    李雲飛心口的金芒驟然暴漲。
    夢芷·影的殘魂化作半透明的身影，從他胸口浮起，指尖纏著白光去拽鎖鏈。
    她的身體像被風吹的紙人，每拽一下就淡一分，"快......我撐不住了......"
    蘇媚的紅綢"唰"地纏住幽影使脖頸。
    她眼尾的淚痣被魔氣染成妖異的紫，"敢動他？"她的聲音裹著磨牙聲，"我撕了你！"
    但靈魂鎖鏈是靈體攻擊，紅綢穿過幽影使身體，隻帶起幾片黑霧。
    蘇媚咬碎舌尖，腥甜漫開時，她的瞳孔完全變成紫色——這是天魔舞·極·魂裂斬的前兆，"以血為引，以魂為刃......"
    林詩音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會死的！"
    "那又怎樣？"蘇媚扯出個帶血的笑，"他若有事，我活著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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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甩開林詩音的手，周身魔氣凝成實質的紫焰。
    影魂兵被氣浪掀飛撞在牆上，幽影使的法印出現裂痕。
    蘇媚旋身時，紅綢化作千萬道紫芒，每道都纏著她的魔氣，"給我......碎！"
    靈魂鎖鏈應聲而斷。
    幽影使發出刺耳尖叫，身體像被無形的刀剁碎，黑霧裏濺出幾點幽藍血珠。
    李雲飛的睫毛終於動了動。
    他緩緩睜開眼，入目是兩張滿是淚痕的臉——蘇媚的紫瞳還沒褪盡，鼻尖沾著血；林詩音的發簪歪了，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
    "醒了？"蘇媚吸了吸鼻子，卻不肯哭出聲，"你答應過要帶我回現代吃火鍋的......"
    "嗯。"李雲飛啞著嗓子應，手摸索著抓住她的，又抓住林詩音的。
    他感覺心口有團暖意在消散，像冬天最後一塊化在掌心的雪。
    "夢芷......"他輕聲問。
    沒人回答。
    他低頭，看見胸前的幽紫血痕淡了許多，隻餘一道細印，像片枯萎的藍玉蘭。
    晨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
    遠處傳來影魂兵消散的輕響。
    林詩音突然握住他手背——那裏的藍玉蘭印子，不知何時多了道極細的金紋，像被誰用金線補過的舊帕子。
    李雲飛望著那道金紋，喉間突然泛起熟悉的藥香。
    他想起幻境裏白芷最後的尖叫，想起夢芷·影消散前那句"我本就是殘魂"，想起蘇青竹說過"青竹笛認主，是因為你身上有九靈的血"。
    他突然覺得，有些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正在心口那團暖雪融化的地方，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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