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李雲飛的布鞋碾過碎石發出細碎聲響。
    他左手被蘇媚的紅綢纏著，右手被林詩音攥著，兩人一左一右架著他往山穀外挪。
    方才那場大戰抽幹了他最後一絲力氣，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可當他瞥見身側兩個姑娘發白的唇色——蘇媚的天魔氣幾乎耗盡，林詩音的華山真氣也散得隻剩遊絲——又硬生生把那句"我沒事"咽了回去。
    "阿飛，歇會兒？"蘇媚的聲音甜得發黏，發間金鈴卻因喘息輕響，泄露了她的虛弱。
    她歪頭看他，眼尾的紅痣被晨露浸得發亮，像要滴出血來。
    "快到穀口了。"林詩音指尖輕輕按在他後心，一縷溫涼真氣順著大椎穴鑽進來，替他壓下翻湧的血氣。
    她素白的裙角沾著灰，發簪歪在鬢邊，倒比平日更添幾分煙火氣，"出了穀就能找個破廟歇腳，我給你熬......"
    話沒說完。
    一聲低沉的咒語從身後炸開，像塊生鏽的鐵片刮過耳膜。
    三人同時頓住腳步。
    李雲飛猛地轉頭，就見方才崩塌的九靈聖殿廢墟裏，碎石正簌簌震顫。
    數十道黑影從石縫中擠出來，骨杖敲地的"哢嗒"聲連成一片——那些人裹著褪色的暗金祭袍，眼眶裏沒有眼珠，隻有兩團幽藍火焰燒得劈啪響。
    "是幽影使！"蘇媚的紅綢"唰"地繃直，天魔氣在指尖凝成血色花苞。
    她擋在李雲飛身前，腰肢輕擺，袖中滑出半柄軟劍，"上次在祭壇見過，他們是九靈之主的活祭品！"
    領頭的幽影使掀開兜帽，露出半張腐爛的臉。
    他的骨杖頂端嵌著顆黑珍珠，正隨著咒語滲出黏液："你們毀了九靈之心......"腐爛的嘴唇裂開，露出黑牙，"但靈核已入他體內。"他的幽藍目光釘在李雲飛心口，"他是新的容器。"
    "容器？"林詩音的手驟然收緊。
    她望著李雲飛蒼白的臉，忽然想起方才戰鬥時，他掌心那道本應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血珠竟是幽紫色的。
    "阿飛！"
    身側傳來夢芷·影的輕喚。
    李雲飛這才發現，原本靠在斷柱邊的姑娘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她的身影比晨霧還淡，指尖抵著太陽穴，像是在與什麽記憶拉扯："我記起了......九靈之主的靈核不是被你們擊碎的。"她的目光穿透李雲飛的胸膛，"它在你體內，正順著血脈生長。
    若不能在七日內徹底清除......"她喉間溢出哽咽，"九靈之主將在你體內重生。"
    "放屁！"蘇媚的軟劍"嗡"地彈出三寸，劍氣割碎了一片晨霧，"誰敢動他一根頭發，我就把這破山穀裏的石頭全燒成灰！"她旋身展開天魔舞·迷魂陣，紅綢卷著甜香散開，瞬間讓幽影使們的幽藍火焰晃了晃——這是用七情六欲做網，專破邪祟感知的殺招。
    林詩音卻沒動。
    她解下腰間玉瓶，倒出顆鴿蛋大的丹丸，捏開李雲飛的嘴就塞了進去。
    丹藥入喉即化，泛起滿嘴苦澀，緊接著一股熱流順著喉嚨往下鑽，在丹田處炸開。
    她指尖如飛點在他腕間"太淵列缺"二穴，華山真氣裹著冰碴子灌進去："這是華山秘傳的封脈訣，暫時封了你的奇經八脈。"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現在不能動手，必須靜養三日。"
    李雲飛被她點得手腕發麻，卻還是扯出個笑："可他們不會給我時間。"
    話音未落，幽影使們的咒語突然拔高。
    骨杖上的黑珍珠同時爆裂，濃黑霧氣裏爬出無數黑影——那些東西沒有五官，身上纏著斷裂的刀槍劍戟，每走一步都在地麵烙下焦痕。
    蘇媚的迷魂陣被撞出個窟窿，她咬著唇低咒："影魂兵！
    用殘魂凝的，打它們會被怨氣反噬！"
    "那便不用真氣。"她旋身踢飛腳邊碎石，紅綢纏上最近的影魂兵脖頸，借力翻上它肩頭，軟劍直刺其心口——那黑影被刺中後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瞬間散成黑霧。
    可下一刻，黑霧又聚成新的影魂兵，刀刃擦著蘇媚耳尖劃過，在她鬢角留下道血痕。
    "阿媚！"李雲飛瞳孔驟縮。
    他想衝過去，卻被林詩音死死按住。
    封脈訣的冰碴子順著血脈往上爬，凍得他半邊身子發麻。
    他望著蘇媚翻飛的紅影，聽著林詩音在他耳邊急道："你現在運功會加速靈核融合！"
    "去他媽的靈核！"李雲飛咬碎後槽牙。
    他攥緊青竹笛，笛聲驟然拔高，像根銀針刺破晨霧。
    蘇青竹的傳承順著笛身湧進來，帶著股熟悉的藥香——那是小時候他發高熱時，老乞丐用竹笛給他吹的安眠曲。
    影魂兵被笛聲震得踉蹌，黑霧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阿飛，別！"夢芷·影突然撲過來。
    她的手穿過李雲飛胸膛，按在他心口，"靈核在你心髒附近，你每催動一次真氣，它就多纏一圈血管！"她的指尖沁出白光，與李雲飛心口的幽紫血痕較著勁，"讓我幫你......"
    "不行！"李雲飛抓住她的手腕。
    可她的手像團霧，從他指縫裏滑了出去。
    白光從她腳下升起，她的身影漸漸透明，最後隻剩一雙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本就是殘魂，能護你一次，就能護第二次。"她的聲音裹著玉蘭香，鑽進他耳朵，"別讓九靈再奪走你......"
    話音未落，她整個人融進李雲飛心口。
    他突然踉蹌一步，捂住胸口——那裏有團暖融融的東西，像極了她的體溫，正與幽紫血痕糾纏著翻湧。
    喉間腥甜上湧，他吐出口黑血，卻感覺壓在胸口的大石頭輕了些。
    "阿飛！"蘇媚和林詩音同時撲過來。
    蘇媚的紅綢纏上他腰，林詩音的手按在他後心輸送真氣。
    影魂兵趁機逼近，幽影使的咒語聲更急了。
    李雲飛抹了把嘴角的血，抬頭看向天空。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陽光透過雲層照下來，在他手背的藍玉蘭印子上鍍了層金邊。
    他握緊青竹笛，笛聲裏多了絲銳不可當的鋒刃——這次，他不會再讓任何重要的人，從指縫裏溜走。
    可當他低頭時，卻瞥見心口的幽紫血痕又深了一分。
    那抹紫光裏，似乎有雙眼睛正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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