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突然在喉間凝成冰碴。
    李雲飛仰頭望著那團翻湧的烏雲，先前被揉碎的光正以詭異的方式重組——不是陽光穿透雲層的金芒，而是無數細碎的光斑在雲底遊走，像極了無數雙眼睛在俯瞰人間。
    他掌心的靈音雙刃突然震顫，青竹紋與銀鱗紋同時泛起幽光，連帶著靈核都在發燙，像是在提醒他某種刻在血脈裏的危險。
    "歸墟......真的來了！"風雷子的聲音發顫，他腰間鐵劍的劍穗竟自行燃燒起來，火星子劈啪落在他青灰色道袍上，"老夫年輕時在終南山見過一次，那是......那是能碾碎先天高手的存在！"這位向來沉穩的隱世長老此刻踉蹌後退兩步，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崖邊老鬆的樹皮，指縫裏滲出鮮血都渾然不覺。
    "你要審判我？
    憑什麽？"李雲飛向前跨出半步，靈音雙刃在身側劃出半弧，青芒與銀芒交織成流動的光帶。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近乎興奮的灼熱——從小到大，他被命運按在泥裏踩過無數次：賭債追砍時蜷縮在巷角，被混混頭目拿啤酒瓶砸破頭時，連給阿婆修竹笛都要被收保護費......可這一次，他偏要把命運的喉嚨攥在自己手裏。
    "因為你掌控了不該存在的力量。"那道低語再次響起，這一回清晰得像是有人貼著他耳後說話，帶著腐葉與冰雪混合的腥氣，"靈音碑與天魔核的共鳴，雙靈同修的禁忌，你將引發武林浩劫。"
    蘇媚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望著李雲飛繃緊的下頜線，突然想起在天魔教地牢裏，他為她拔去肩胛骨裏的淬毒釘時也是這樣——明明疼得額頭冒冷汗，卻偏要笑著說"聖女的血怎麽比紅酒還甜"。
    此刻她蛇腰輕擺，腰間銀鈴終於發出清脆的響動，卻是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阿飛的力量該由他自己掌控！"
    話音未落，她袖口滑出兩截猩紅水袖。
    水袖在半空舒展成血色曼陀羅，每片花瓣都流轉著幽藍魔紋——那是"天魔舞·極·封魂陣"，她偷練了三年的禁術，施展者需以心頭血為引，稍有不慎便會反噬成癡。
    林詩音的劍尖突然抵住蘇媚後心。
    華山劍氣順著劍脊渡入她體內，替她穩住翻湧的氣血："我替你引氣。"她眼尾的朱砂痣被劍氣激得更紅，像滴要墜下來的血，"華山"歸元陣"，合！"
    兩道不同屬性的光罩幾乎同時升起——紅中透紫的魔紋光罩裹著淡青色的劍氣紋路，像塊被揉在一起的綢緞，在歸墟意誌的壓迫下發出刺耳的蜂鳴。
    蘇媚額角滲出冷汗，水袖上的曼陀羅開始枯萎；林詩音的手指在劍柄上泛白，發間玉簪"哢"地裂開細紋。
    "這股力量......不是我們能抗衡的。"夢芷·影的聲音像碎冰撞在石壁上。
    她不知何時站到了光罩邊緣，冰魄釘在掌心凝出霜花，"靈核共鳴的餘波已經驚動了歸墟本源，再撐半柱香，光罩就會......"
    "李雲飛！"靈音守的虛影突然在靈音碑前凝實，他周身的光霧不再消散，反而凝成實質的青衫身影，"以靈音雙刃承接碑中意誌！
    唯有如此，你才有一線生機！"他的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手指重重按在靈音碑上，碑身立刻泛起金色漣漪，"當年創碑者留的後手，就是等雙靈共鳴的人來！"
    李雲飛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蘇青竹曾在他夢裏說過："靈音碑不是死物，它在等能聽懂它心跳的人。"此刻靈音雙刃的震顫突然變得規律，像是在應和碑身的脈動。
    他咬著牙將雙劍插入碑頂的兩個劍槽——青竹笛化作的青芒劍沒入"醫"字紋，銀鱗紋的銀芒劍沒入"武"字紋。
    "轟！"
    靈音碑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無數金色符文從碑身竄出，在半空組成旋轉的星圖，竟將壓頂的烏雲撕開道裂縫。
    李雲飛感覺有滾燙的力量順著劍柄湧進靈核，那是比蘇青竹灌輸的內力更純粹的東西，像是千年前無數醫道聖手、武林宗師的執念，帶著藥香與劍氣的混響，在他經脈裏橫衝直撞。
    "這是......碑靈傳承！"風雷子的眼睛亮得嚇人，他顧不得身上的火，踉蹌著撲到崖邊，"小子！
    順著這股力量引到雙劍上！
    像你之前練的那樣，用醫道的綿柔引，用武道的剛猛斬！"
    李雲飛的意識開始模糊，卻又異常清晰。
    他看見蘇青竹的虛影在金色光霧裏對他笑，看見阿婆臨終前塞給他竹笛時說"這是你李家的根"，看見蘇媚在魔教刑架上衝他眨眼，看見林詩音第一次被他逗笑時耳尖泛紅......所有畫麵在靈核裏炸開，匯成一柄無形的劍。
    "靈音雙刃·歸墟斬！"
    他怒吼著拔出雙劍。
    青芒與銀芒不再是光帶，而是凝成兩道實質的劍氣，一道纏著藥香，一道裹著霜寒，在半空交纏成螺旋狀的光刃。
    那光刃沒有斬向天空，而是直接刺向那團翻湧的烏雲中心——那裏有團更黑的影子，像隻倒懸的眼睛，正盯著他的靈核。
    歸墟意誌發出尖銳的嘶鳴。
    那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在尖叫，震得崖邊鬆樹的針葉簌簌掉落。
    光刃刺中的瞬間，烏雲突然劇烈收縮，竟被撕開個巨大的空洞。
    陽光順著空洞傾瀉下來，照在李雲飛汗濕的臉上，照在蘇媚和林詩音顫抖的背上，照在靈音碑新浮現的銘文上。
    "歸墟未滅，宿命未終，九靈殘魂終將重聚，等待雙靈共鳴的終結。"林詩音輕聲念出碑上的字，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沉重。
    李雲飛抹了把臉上的血——剛才那斬耗盡了他所有內力，連靈核都在抽痛。
    他望著重新放晴的天空，突然笑了："所以這一戰......隻是開始？"
    "至少我們贏了這一局。"蘇媚踉蹌著撲進他懷裏，水袖上的曼陀羅徹底枯萎，卻在他心口烙下朵淡粉色的印記，"阿飛的命，歸墟說了不算。"
    林詩音將劍收入鞘，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背："下次，我會更強。"
    風雷子突然抬頭望向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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