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內的黑霧被靈音劍劈開一道縫隙時，李雲飛正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石語消散前推他的那把，讓他踉蹌著撞在冰涼的碑牆上。
    歸墟的黑霧之手還懸在半空，指尖離他咽喉三寸處微微發顫，像是被靈音劍上九道流光鎮住了。
    門外蘇媚的撞門聲混著林詩音的呼喚，像根細針直紮進他太陽穴——他能想象蘇媚此刻的模樣，指甲蓋怕是早摳進石門縫隙裏，眼尾的紅要漫到鬢角，就像上次他替她擋下魔功反噬時，她跪在血裏抓他手腕的模樣。
    "九碑......"他低念著石語未說完的話，靈核裏九塊碑的輪廓突然清晰起來。
    那些原本若隱若現的影子，此刻正沿著他的經脈遊走，在眼底投下細碎的光斑。
    "快看！"
    玄塵子的嘶吼像把生鏽的刀，劃破了緊繃的空氣。
    李雲飛轉頭時，正看見石語消散的星芒裏，一道青色光繭緩緩裂開。
    繭中浮出的不是靈體，而是幅流動的圖卷——九塊形態各異的石碑懸浮在虛空，每塊碑身都流轉著不同色澤的光：最中央的歸墟碑泛著墨色，像口永遠填不滿的深淵；左邊第三塊無妄碑是猩紅，碑麵裂痕裏滲出暗紅霧氣；最右側的靈音碑卻裹著翡翠色，和他手中的劍共鳴著嗡鳴。
    "歸墟、無妄、玄冥......"石語的聲音從光繭裏滲出，她的靈體重新凝聚，卻比之前更淡，"九碑各有意誌，是碑靈界的本源。"她的目光掃過李雲飛和玄塵子，"你們......是命運之鎖的雙生鑰匙。"
    "雙生鑰匙？"玄塵子突然笑了，他額頭的印記紅得幾乎要滴出血，"原來如此！
    我就說這破界怎會容我進來——"他猛地躍起，指尖泛起黑芒直插向光繭中央的碑核，"我才是真正的繼承者！"
    "瘋了！"李雲飛瞳孔驟縮。
    他見過玄塵子為奪秘籍屠盡青城山滿門，見過這人為練邪功生剜自己的筋脈，但此刻這副紅著眼的模樣，比任何時候都像被鬼附了身。
    他旋身揮劍，靈音劍的青光擦著玄塵子後頸劃過，在碑牆上砍出道深痕："碑靈之力是九界平衡的根本，你當自己是大宗師？"
    "閉嘴！"玄塵子反手拍出一掌，黑霧裹著腥風直撲李雲飛麵門。
    他趁機抓住碑核，掌心的黑芒與碑核的青光激烈碰撞，"我玄塵子十四歲入先天，二十歲成宗師，這碑靈界......"
    話沒說完，九塊碑突然同時震顫。
    歸墟碑最先發出低吼，墨色霧氣如活物般纏上玄塵子的手腕；無妄碑的紅霧湧進他的七竅，在他臉上勾勒出扭曲的血痕；玄冥碑的寒氣順著他的脊椎往上鑽，凍得他的手指節"哢哢"作響。
    玄塵子的慘叫聲刺破黑霧，他的瞳孔裏浮現出幻象——自己被九碑吞噬，靈體被撕成碎片，墜入歸墟的深淵裏永無天日。
    "救我......"他突然鬆開碑核，踉蹌著後退，卻撞進了李雲飛懷裏。
    李雲飛被撞得倒退兩步，卻還是反手扣住玄塵子的脈門。
    他能感覺到對方體內的靈氣亂成了團，像被攪渾的泥潭裏紮著無數細針。"活該。"他罵了句，卻還是抽出靈音劍，劍尖抵住玄塵子後心，"青竹前輩！"他在心裏喊，"借我點力！"
    竹笛的清響在識海炸開。
    靈音劍的竹紋泛起金光，順著玄塵子的後心鑽進去，將那些亂竄的碑靈之力一點點絞碎。
    玄塵子的呼吸漸漸平穩，額角的汗卻浸透了衣領，他盯著李雲飛的眼睛，突然啞聲說："你......為什麽救我？"
    "老子嫌埋人麻煩。"李雲飛扯了扯嘴角，手底下卻沒鬆半分。
    就在這時，九塊碑同時發出嗡鳴。
    兩道金色流光從碑核裏射出，一道鑽進李雲飛眉心，一道沒入玄塵子心口。
    李雲飛眼前閃過無數碎片：蘇媚在魔教密道裏替他擋毒針時染血的裙角，林詩音在華山雪地裏遞給他的那碗薑茶，慕容雪在大明宮廢墟裏握著他手說"我信你"時的溫度......他突然想起石語說的"雙生鑰匙"，喉結動了動："所以這破鎖，得我倆一起開？"
    "是。"石語的靈體已經淡得快要看不清了，她的聲音像片飄在風裏的羽毛，"九碑封印未解，碑靈界就永遠困在歸墟的吞噬裏。
    你們......是唯一的可能。"
    話音未落，歸墟碑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
    李雲飛感覺靈核裏"哢嗒"一聲，像是有什麽鎖扣被打開了。
    他的經脈裏湧進股熱流，靈音劍的重量突然變輕，劍身上的九道淺痕竟連成了完整的竹節紋路。
    他握劍的手緊了緊，能清晰感覺到劍裏有什麽在歡呼——是蘇青竹的殘魂？
    還是碑靈本身的意誌？
    "歸墟碑的封印......解了。"石語的靈體開始消散，這一次連星光都沒剩下，隻餘下句飄散的歎息，"小心無妄碑......"
    門外的撞門聲突然變急了。
    "雲飛！"蘇媚的聲音帶著哭腔，"門開了！你在哪？"
    李雲飛轉頭時，正看見石門"轟"地砸在地上。
    蘇媚穿著月白裙衝進來，發簪歪在耳後，看見他的瞬間眼眶就紅了。
    她撲過來要抱他，卻在碰到他前頓住，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嘴角的血："疼不疼？"
    "不疼。"李雲飛笑著抓住她的手，轉頭看向還在喘氣的玄塵子，"這位玄大俠，以後咱們可有的忙了。"
    玄塵子沒接話。
    他盯著自己掌心的金印——和李雲飛眉心的印記一模一樣。
    歸墟碑的墨色霧氣還在他周圍盤旋，他突然開口："你說......九碑裏，哪塊最危險？"
    李雲飛沒答。
    他望著虛空中逐漸消散的九界圖，靈音劍在掌心微微發燙。
    歸墟碑的封印雖解，可其他八碑的意誌還在暗處蟄伏。
    他想起石語最後那句"小心無妄碑"，想起玄塵子眼裏未褪盡的瘋狂，又想起蘇媚此刻正攥著他的手，指腹還留著剛才摳石門時的薄繭。
    "管他哪塊最危險。"他低頭吻了吻蘇媚的發頂，"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們。"
    虛空中，無妄碑的紅光突然閃了閃。
    沒人注意到，那抹紅光裏，浮起半張模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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