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碑的光潮退去時，李雲飛才發現腳下的地麵正在泛起漣漪。
    青灰色的石磚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一圈圈蕩開幽藍波紋，最終在中央凝結成一道懸浮的玉階。
    "這是......"蘇媚的指尖還攥著他的袖口，發間那支歪掉的銀簪隨著她抬頭的動作輕輕搖晃，"石語說的碑靈界中心？"
    李雲飛沒答話。
    他望著玉階盡頭那團被九道流光包裹的黑影——九塊形態各異的石碑正繞著它高速旋轉，墨色的歸墟碑排在最前，緊隨其後的是赤金、幽藍、玄青......每塊碑身都流轉著不同色澤的光暈，像九顆被線串起的寶石。
    玄塵子突然上前一步。
    他掌心的金印與李雲飛眉心的印記同時發燙，兩道金光在半空交匯，竟在玉階上方勾勒出一行古篆："碑靈之心，命運所係。"
    "看來得上去。"李雲飛反手握住蘇媚的手，指腹蹭過她指尖的薄繭——那是方才她徒手摳石門時磨破的。
    他低頭在她額角輕吻，"你留在下麵，若有異動......"
    "我信你。"蘇媚打斷他，仰頭時眼尾的淚痣微微顫動。
    她鬆開手退後半步，月白裙裾掃過地麵的波紋，"但你要記住，不管碑靈多厲害，你都是我的阿飛。"
    這句話像根細針，輕輕紮破了李雲飛胸腔裏那團緊繃的弦。
    他忽然想起在元末副本初見蘇媚時，她作為魔教聖女踩著染血的紅毯走向他，那時她眼裏隻有利用，哪像現在......
    "走。"玄塵子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已經踏上玉階，金印在掌心灼出紅痕，"石語說過，九碑封印未解，歸墟就會繼續吞噬。"
    李雲飛最後看了眼蘇媚，這才跟上。
    玉階每踏一步都發出清越的脆響，待走到盡頭，那團黑影終於顯露出真容——是塊足有兩人高的黑色靈碑，表麵密密麻麻刻著人名，最顯眼的位置，"李雲飛玄塵子"兩個名字泛著幽光。
    "這是......所有碑靈候選者？"李雲飛伸手觸碰碑麵，指尖剛貼上，那些名字突然活了過來，像遊魚般在碑身上穿梭。
    他看見幾個熟悉的名字——石語排在最下方，名字邊緣已經泛起灰白，"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消散。"
    "命運之鎖已啟。"
    突如其來的轟鳴震得人耳膜發疼。
    九塊旋轉的石碑突然靜止，每塊都射出一道光束，在靈碑上方交織成金色光網。
    光網中央浮現出半透明的鎖形紋路，鎖芯位置，"碑靈之心"四個大字緩緩浮現。
    "唯有真正理解碑靈之人，方可繼承碑靈之力。"
    聲音還在回蕩，玄塵子已經抬腳跨進光網。
    李雲飛想攔，卻見光網突然收緊，像道無形的牆將兩人隔開。
    他隻能看見玄塵子的背影——那抹月白道袍在金光裏忽明忽暗，直到整個人被光網完全吞沒。
    "玄塵子！"李雲飛撲到光網前，掌心被燙得發紅。
    他看見網內的玄塵子突然僵住，原本清亮的雙眼慢慢泛起灰白，嘴角扯出詭異的弧度，"碑靈......才是真正的永恒。"
    "你瘋了？"李雲飛一拳砸在光網上，靈力順著靈音劍湧進掌心，光網頓時裂開蛛網狀的細紋，"石語說過碑靈需要調和，不是被吞噬！"
    "調和？"玄塵子的聲音變得雌雄莫辨，他抬手按在自己天靈蓋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你以為那些消散的碑靈願意當棋子？
    他們渴望的是......"
    "閉嘴！"李雲飛瞳孔驟縮。
    他看見玄塵子的靈核位置滲出黑霧——那是歸墟碑的吞噬之力，正順著經脈往他識海鑽。
    這和石語說的"九碑封印未解"有關？
    還是玄塵子本身的執念？
    沒時間細想了。
    李雲飛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湧進喉嚨。
    他閉目凝神，靈核裏那道熟悉的暖流瞬間炸開——是蘇青竹的殘魂！
    她的聲音混著竹笛的清響在識海回蕩："記住，你學的醫術是為了救人性命，練的劍法是為了護住想護的人。
    碑靈之力，不過是另一種需要守護的"人"。"
    靈音劍突然發出龍吟。
    李雲飛睜眼時，劍身的竹節紋路正在發光，每道紋路裏都流轉著蘇媚的笑、林詩音的琴、慕容雪的淚——那些被他帶回現代的姑娘們，此刻都在劍裏衝他笑。
    "我明白了。"他低笑一聲，靈核與碑靈之心產生共鳴。
    原本擋在麵前的光網突然變得柔軟，像片被風吹開的雲。
    他踏步而入，靈音劍直指玄塵子眉心，"碑靈不是工具，不是永恒，是需要被守護的......同類。"
    金光驟然大盛。
    玄塵子的身體開始透明。
    他望著李雲飛眉心的印記，突然露出釋然的笑："原來......我始終輸給了自己的執念。"話音未落，他整個人被光網彈出，意識逐漸模糊前最後一眼，是李雲飛握著靈音劍，與碑靈之心融為一體。
    當光芒退去時，李雲飛正站在碑靈之心中央。
    九塊石碑不再旋轉，而是靜靜立在四周，每塊碑身都浮現出他的倒影。
    靈碑上的名字開始消散，最後隻剩下"李雲飛"三個大字，泛著溫暖的橙光。
    "碑靈調和者，確認。"
    聲音落下的瞬間，李雲飛感覺有什麽東西順著靈核鑽進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塊碑的情緒——歸墟碑在委屈自己被誤解，無妄碑在警惕，其他碑在期待......
    "現在，該我來守護你們了。"他對著空氣輕聲說，像是在回應那些看不見的靈體。
    玄塵子的呻吟聲從身後傳來。
    李雲飛轉身扶起他，後者的金印已經黯淡，眼神恢複清明卻帶著疲憊："多謝。"
    "謝什麽。"李雲飛扯了扯嘴角，"要真謝，就幫我守著蘇媚她們——等下可能有麻煩。"
    他話音剛落，無妄碑突然發出刺目的紅光。
    原本平靜的碑靈界響起細碎的轟鳴，遠處的碑影長廊方向，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
    "看來......"李雲飛望著紅光中若隱若現的半張臉，將玄塵子往蘇媚的方向推了推，"真正的麻煩，才剛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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