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的演武場被火把照得通亮，百來個門派的旗子在風裏獵獵作響。
    李雲飛站在臨時搭起的木台上，鞋跟碾過昨夜雷火留下的焦土，鼻端還飄著幾縷沒散淨的硝煙味。
    "各位。"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比預想中還啞。
    台下瞬間靜得能聽見山雀撲棱翅膀的響動——三天前他用青竹笛劈開風雷子的雷陣時，這些人還在躲在樹後發抖，現在卻擠破頭要擠進前排。
    蘇媚的紅綢在台下晃了晃，他瞥見那抹豔紅裏裹著的金漆木牌——是昨夜她硬塞給他的"九靈盟主"令牌，此刻正被她拿紅綢角輕輕擦著，像在擦什麽易碎的寶貝。
    "三年前我被追債的砍進巷子裏，撿了根破笛子。"李雲飛突然笑了，拇指摩挲著腰間的青竹笛，"那時候我以為，這江湖是打打殺殺，是贏了就能當老大。"
    台下有人交頭接耳，他聽見"浪子"、"神醫"這些詞飄上來。
    林詩音站在蘇媚旁邊，素白的劍穗被風吹得掃過鞋麵，她抬眼望過來，目光像華山頂的雪水，清得能照見他喉結的滾動。
    "可後來我才明白——"他頓了頓，喉結動得更厲害，"江湖是蘇姑娘為我擋毒針時濺在我臉上的血，是林姑娘替我裹傷時手背上的繭，是阿雪熬了七夜給我修笛子時眼下的青。"
    慕容雪在最前排，正低頭搗鼓機關匣，聽見這話猛地抬頭，耳墜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暈："喂！
    我那是給盟主做護心鏡！"她聲音尖得像鳥叫，卻在觸到李雲飛目光時泄了氣，指尖繞著發尾小聲補了句，"...順便修的笛子。"
    台下傳來輕笑聲，蘇媚的紅綢"唰"地卷住慕容雪的發尾，拽得她踉蹌兩步："小阿雪害羞的樣子，倒比機關匣有意思。"她歪頭衝台上笑，眼尾的金粉被晨光一照，像落了星子。
    李雲飛望著這三個姑娘，喉間突然發緊。
    三天前風雷子轉身時的白發，蘇青竹在識海裏說"浪子收心"時的歎息，還有昨夜他蹲在溪邊洗血衣時，聽見村民們議論"那個吹笛子的小神醫"的聲音，突然全湧進腦子裏。
    他深吸一口氣，將青竹笛輕輕放在案上。
    笛身的淡金光暈漫開，映得"武道議會"四個新刻的木牌泛著暖光。
    "我不做神，也不做王。"他伸手按住木牌，掌心能觸到木料的毛刺，"從今天起，這江湖歸你們管。"
    台下炸開一片驚呼。
    華山派的老執事抖著胡子要說話，被林詩音輕輕按住手腕——她不知何時上了台，素手搭在李雲飛手背，溫度透過粗布衣裳滲進來："我爹當年總說，劍要冷，心要硬。"她轉頭看向台下，目光掃過自家弟子，"可我現在才懂，劍越冷，越要護著心裏的熱。"
    她抽出腰間的華山劍，劍鋒挑起案上的木牌，"劍心共修"四個字在陽光下閃著銀芒："從今往後，華山弟子可以談戀愛，可以種藥草，可以在雪地裏烤紅薯——隻要劍能護住想護的人。"
    慕容雪"哢嗒"合上機關匣，跳上台時帶起一陣風，發間的珍珠撞出細碎的響："我要在臨安城開個"微型江湖"！"她舉起機關匣，裏麵彈出個拇指大的小竹簍，樓前還有微型的小乞丐在討飯，"能學武，能聽書，還能...還能讓現代的小丫頭片子看看，咱們的江湖不是打打殺殺！"
    蘇媚的紅綢卷著她的腰，把人拽到身邊："小阿雪別急。"她轉向台下，紅綢在指尖轉出朵花，"魔教要改規矩了。"她聲音突然放軟，像在哄誰，"不用再跪聖火，不用再互相殘殺...我教你們紮針，教你們種藥材——"她眼尾一挑，又恢複了那股子妖冶，"當然，想打架也成，不過得先背完《千金方》。"
    台下突然傳來抽噎聲。
    李雲飛望去，見個穿黑裙的小魔教弟子正抹眼睛——三天前他還見過這姑娘，當時她跪在聖火前，後背被皮鞭抽得血肉模糊。
    "至於係統..."
    清越的童聲突然響起。
    眾人轉頭，見塊半人高的石碑緩緩浮出地麵，碑身流轉著淡藍熒光，上麵站著個紮雙髻的小娃娃，正衝李雲飛眨眼睛。
    "靈音碑？！"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台下又亂起來。
    小娃娃卻隻望著李雲飛，晃了晃藕節似的胳膊："係統開放啦，以後誰都能進副本，誰都能學武功——"他歪頭笑，"不過呀，再沒人能當獨裁者咯。"
    李雲飛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係統提示時，那個冷冰冰的機械音。
    他伸手摸了摸石碑，指尖剛觸到碑麵，蘇青竹的聲音就在識海響起："去吧，該過凡人的日子了。"
    "所以..."他轉身看向三個姑娘，蘇媚的紅綢不知何時纏上他手腕，林詩音的手指悄悄勾住他小指，慕容雪的機關匣正往他兜裏塞糖炒栗子，"我這個浪子，是不是該收收心了？"
    蘇媚咬著唇笑，林詩音耳尖泛紅，慕容雪直接拽著他往台下跑："走啦走啦！
    我讓廚房燉了雞湯，還烤了栗子——"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陽光穿透雲層，給四個人的影子鍍上金邊。
    遠處傳來山民的吆喝，是賣糖葫蘆的擔子進了村。
    "等等。"李雲飛突然停住腳。
    他望著西邊的山，那裏有片被雷火劈禿的林子，"風雷穀的密道..."
    "怎麽？"慕容雪順著他目光看過去，機關匣在手裏轉得飛快，"你該不會還想去——"
    "沒什麽。"李雲飛揉亂她的發，"就是突然想起，師父走的時候，雷杖上的紋路好像和那片林子底下的石頭...有點像。"
    山風卷著花香吹來，吹得青竹笛在他腰間輕響。
    三個姑娘的笑聲撞在一起，像串跳脫的銀鈴。
    新的江湖，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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