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紙船渡魂到破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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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霧如紗,纏繞著幽穀深處那座破敗道觀。
    溪水止步於石階前三尺,仿佛被無形之牆攔下,紙船就那樣憑空消失了,隻餘一圈漣漪,在昏暗月光下緩緩散去。
    李雲飛跪在濕冷的青石上,指尖沿著水痕一寸寸向前探去。
    他的呼吸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沉睡的東西。
    忽然,指腹傳來一陣微麻——極細微的震顫,如同心跳末梢的餘音,順著掌心直衝腦門。
    “有東西。”他低聲道,聲音沙啞,“是青竹笛……在回應。”
    身後高跟鞋踏碎枯葉的聲音由遠及近,蘇媚紅袍翻卷,眉梢挑起冷笑:“這破廟陰氣重得能養鬼,你娘的信真會挑地方。”她站在他身側,目光卻已掃過整座道觀殘垣,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瞧那匾額歪得像吊死鬼的脖子,門縫裏黑得不見底,換我早燒香拜路了,你還往前湊?”
    “那是我媽最後留下的線索。”李雲飛沒回頭,隻是將青竹笛貼在耳畔——它安靜得反常,不再震動,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溫熱,仿佛體內有血在流動。
    林詩音悄然上前,素白衣袂拂過門檻邊緣的碎瓦。
    她未語,隻從藥箱取出三根銀針,指尖凝力,輕輕一彈,銀光乍現,呈三角之勢釘入門檻外三寸泥土之中。
    針尾微顫,泛起淡淡金光,一圈肉眼難辨的波紋自針尖擴散開來。
    “鎮魂、驅煞、封邪。”她聲音清冷,“此地怨氣不散,未必隻是荒廢那麽簡單。”
    慕容雪撐傘立於十步之外,黑傘遮住半邊天幕,雨水順著傘骨滑落,滴答作響。
    她手中平板屏幕亮著調出的老地圖,指尖快速滑動,終於定格在一幀泛黃的卷宗影像上。
    “找到了。”她眸光一凜,“‘青竹觀’,原為明代禦醫世家‘李氏青竹醫脈’祖庭,專司皇室秘藥與禁術調理,百年前因一場大火焚毀,族人盡數失蹤,無一生還。”
    三人皆是一震。
    “李氏?”蘇媚眯眼看向李雲飛,“你姓李……不是巧合。”
    “不僅如此。”慕容雪繼續翻頁,殘卷文字斑駁不堪,但她一字一句讀出,“‘青竹不滅,心燈不熄’——這是祖訓,刻於觀中主殿銅鼎之上。而你母親臨終前說的那句‘好好活’,很可能……是這句話的斷章取義。”
    空氣驟然凝滯。
    李雲飛怔住,腦海中閃過母親彌留之際的眼神——不是告別,而是托付。
    原來那不是一句尋常遺言,而是一道傳承的密語。
    他猛地抬頭,望向眼前這座殘破道觀,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這不是終點,是起點。
    他不是街頭混混,不是沒人要的野種,他是……青竹之後。
    “進去。”他站起身,拍去膝上塵土,聲音堅定,“我要知道我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麽。”
    四人並肩踏入門檻。
    腐木氣息撲麵而來,梁柱傾頹,蛛網密布,神像倒塌半截,泥胎裂開,露出內裏鏽蝕的銅芯。
    蘇媚袖中滑出一縷淡粉色香煙,指尖輕撚,香氣嫋嫋升騰——天魔香,可引機關、顯隱跡。
    “小心腳下。”她低喝。
    話音剛落,地麵微微一顫,數枚鐵刺從磚縫彈出,正落在方才林詩音站立之處。
    若非她身法敏捷,早已重傷。
    “好毒的機關。”林詩音躍上橫梁,足尖點瓦,衣袖揮掃,蛛網紛飛。
    她在高處俯瞰,忽而眼神一凝:“神龕背後有異!縫隙太規整,不像自然風化。”
    李雲飛立刻上前,用力推開搖搖欲墜的神龕。
    轟然一聲,塵土飛揚,背後竟藏著一個暗格。
    陶罐靜臥其中,密封完好,表麵刻著細密符文,隱約與青竹笛上的紋路呼應。
    他雙手捧出,輕輕啟封。
    一卷泛黃手抄醫典赫然在目——《青竹醫典·殘篇》,字跡古拙蒼勁,記載著失傳已久的“九轉還陽針”與“洗經易脈湯”。
    更令人震驚的是,罐底壓著半枚玉佩,斷裂處鋸齒分明,質地溫潤如脂,正麵雕著一株青竹迎風而立。
    李雲飛顫抖著手,從袖中摸出另一塊黑紋玉片——那是他從小戴在身上、唯一來自父母的信物。
    兩片拚合,嚴絲合縫。
    玉佩中央,浮現出完整的銘文:“青竹有根,魂歸故土;血脈未絕,薪火長明。”
    那一刻,他眼眶發熱,喉頭哽咽。
    二十年來被人唾棄、流浪街頭的日子,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
    他不是無根浮萍,他是青竹醫脈最後的傳人。
    “原來……我不是沒人要的野種。”他喃喃道,將玉佩緊緊攥入掌心,仿佛握住了命運的咽喉。
    蘇媚靜靜看著他,紅唇微動,終未言語。
    她她轉身走向觀後,腳步輕盈卻帶著戒備。
    “等等。”她忽然駐足,鼻翼微動,嗅到一絲異樣氣息——極淡,卻熟悉得令她心頭一緊。
    她蹲下身,指尖抹過井口邊緣的青苔,沾上一點粉末般的灰燼。
    借著月光細看,那灰竟隱隱泛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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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瓷瓶,倒出些許蝶影粉,撒向枯井深處。
    刹那間,井壁劇烈一震。
    原本斑駁的石麵開始滲出血色紋路,一道道扭曲如蛇的符文緩緩浮現,交織成陣——古老、邪異、充滿禁忌之力。
    蘇媚臉色驟變。
    井底的刮擦聲越來越密,像無數枯瘦的手指在石壁上反複抓撓,令人頭皮發麻。
    蘇媚指尖一顫,蝶影粉盡數灑入枯井,那血色符文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順著石縫攀爬蔓延,轉眼間已將整口井圍成一座詭異祭壇。
    “幽冥封印術!”她聲音驟冷,眸光如刀,“這是天魔教‘蝶影閣’的禁術,專用來鎮壓屍傀——死而不腐、魂魄被煉的活屍!你們家這破觀底下,根本不是祖墳,是邪修祭場!”
    林詩音身形一閃,劍未出鞘,袖中銀針已凝於指尖,三枚成列,直指井口方位;慕容雪迅速後撤五步,黑傘猛然旋開,傘麵竟嵌著細密銅絲網,隱隱泛起微光——竟是以古法機關打造的“避煞障”。
    兩人默契結陣,將李雲飛護在中央。
    可他卻一步踏前,眼神灼亮如火。
    “我娘把我引到這裏,不會是要我看一堆鬼畫符。”他握緊青竹笛,指節發白,“既然說是‘青竹有根’,那我就用這根竹子,捅穿它!”
    話音落,笛尖猛插入井口裂縫!
    刹那間,地底轟鳴震蕩,仿佛沉睡巨獸被驚醒。
    青竹笛嗡然長鳴,笛身浮現出淡綠色經絡般的紋路,如同血脈奔湧。
    一股浩然清氣自笛心爆發,化作無形波紋席卷四野——所過之處,血色符文如遇烈陽冰雪,劈啪作響,逐一熄滅!
    “誰?!”林詩音厲喝,劍氣橫掃,防備突襲。
    井口寒風倒卷,吹得眾人衣袂獵獵。
    一縷青煙緩緩升起,在空中凝成模糊人影——是一位老婦輪廓,麵容慈祥卻透著疲憊,披著褪色道袍,發髻鬆散,眼中似含千年孤寂。
    她伸手,虛撫李雲飛臉頰。
    那一瞬,他渾身劇震,仿佛靈魂被某種古老記憶貫穿。
    “李家後人……你終於來了。”蒼老女聲飄渺如夢,帶著跨越時空的悲憫,“我是你曾祖母李婉之,守這青竹觀四十載,等的就是今日。”
    蘇媚瞳孔驟縮:“她……沒有實體,是殘魂寄陣!這種魂祭之術極耗本源,她早該消散了,為何還能顯形?”
    “因為血脈共鳴。”慕容雪低語,目光落在李雲飛胸前玉佩上——那“青竹有根”四字正微微發燙,與青煙遙相呼應。
    老婦身影開始渙散,嘴角卻浮起一絲釋然笑意:“孩子,你不是野種……你是青竹醫脈唯一的火種。這觀下埋的不隻是秘密,還有殺機……小心堂中人……他不是吳天成。”
    話音未盡,青煙驟然崩散,隨風而逝。
    四人僵立原地,寒意徹骨。
    “不是吳天成?”林詩音蹙眉,“可他親口承認認識你母親,還主動交出仁和堂賬冊……”
    “假的。”蘇媚冷笑,“天魔教最懂奪舍換形,若真有分支潛伏百年,借屍還魂、鳩占鵲巢再正常不過。更何況……”她盯著枯井深處,語氣森然,“這封印被人為削弱過,有人在等我們打開它。”
    李雲飛沉默良久,緩緩抽出青竹笛,望著井口殘留的一絲黑氣——那不是煞,是毒,極陰極穢,與醫典中的“九轉還陽針”禁忌相衝。
    他忽然意識到:這場尋根之旅,從一開始,就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牽引著。
    而在他們離開後,夜霧悄然回籠,破觀重歸死寂。
    監控室裏,畫麵無聲回放——白天四人進入道觀的畫麵清晰可見。
    但當鏡頭切至青竹堂藥櫃夜間影像時,畫麵卻出現異樣:
    吳天成的身影出現在淩晨兩點十七分,腳步僵硬如提線木偶,右手五指蜷曲,指節漆黑如墨,像是浸透了千年淤血。
    他取藥時動作機械,雙眼始終未眨一下,臉上無表情,呼吸全無。
    更詭異的是,月光斜照地麵,他的影子竟分裂成兩道——一道隨他移動,另一道卻靜止不動,蹲在牆角,頭顱歪斜,仿佛在……啃食什麽無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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