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誰說郎中不能斷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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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三刻,青竹堂後院。
月光如霜,灑在那株老槐樹上,枝葉間泛著一層幽幽的青氣。
李雲飛猛地從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中衣,胸口劇烈起伏。
夢裏又來了——他手持青竹笛,一記音刃橫掃,斬斷的不是敵人,而是童年巷口那個給他半塊饅頭的老混混。
可指尖……還殘留著觸感。
他低頭看去,掌心空無一物,但指縫之間,竟凝出一道半寸長的透明弧光,像風削出的冰刃,嗡鳴不止。
那光芒一閃即滅,卻在他皮膚上留下細密灼痛,仿佛有千萬根銀針同時刺入經脈。
“又開始了。”屋外廊下,蘇媚倚著朱漆柱子,指尖撚著一隻碎裂的香囊。
她本想趁李雲飛熟睡時布下“夢魘香”,護他神識不受侵擾。
可就在香粉落枕的瞬間,一股無形波動自他體內蕩開,香囊無聲震碎,粉末化作灰燼飄散。
那一瞬,她渾身寒毛倒豎——這不是走火入魔,也不是係統反噬。
是有人,在夢裏教他殺人。
她赤足踏過木地板,推門而入,目光落在李雲飛顫抖的手背上。
那裏原本隱沒的音紋,此刻正隱隱泛著血絲般的暗紅,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
“你最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她低聲問,“不是耳朵聽見的那種……是直接鑽進骨頭裏的。”
李雲飛苦笑:“每夜都有一段笛聲,不像是我吹的,也不像人吹的。它……在教我殺人的節奏。”
蘇媚瞳孔微縮。
天魔教秘典有載:音成刃,心為引;若受外誌所染,則執念代主,殺人於無形。
她忽然想起元末副本中那位被音蠱控製的殺手,最後也是這樣,夢中弑親,醒來淚流滿麵,卻已無法收手。
她轉身欲走,卻被另一道清冷的聲音攔住。
“等等。”
林詩音站在門口,手中握著三枚銀針,針尾纏繞著淡金色絲線。
她眼神沉靜,眉宇間卻透著罕見的凝重。
“他的識海亂了。”她說,“我去看看。”
燭火搖曳,銀針輕顫。
林詩音盤膝坐於蒲團之上,將一根細若遊絲的金線係在李雲飛手腕,另一端繞針而過,閉目凝神。
片刻後,她眉頭驟緊,手指疾點其眉心、膻中、神庭三穴,猛然睜眼——
“找到了!”
她抽出最長的一枚針,針尖赫然掛著一絲極細微的黑絲,幾乎肉眼難見,卻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陰冷氣息。
“玄空的殘魂……還沒死幹淨。”她咬牙道,“這‘執念引’藏在音紋最深處,借七情六欲滋生,靠殺意喂養。他在夢裏看到的一切,都是玄空留下的種子——他在試圖複活。”
李雲飛臉色發白。
玄空,那個在唐朝副本中被他親手封印的邪音宗師,臨死前曾冷笑:“聲可傳世,誌可寄魂,百年之後,自有傳人執我之刃。”
原來不是威脅,是預言。
林詩音不再猶豫,運針如筆,沿著心包經直刺內關,再逆衝曲澤,逼得那滴黑血自他胸口緩緩滲出。
血珠落地,竟發出“嘶嘶”蟲爬之聲,扭曲成一張模糊人臉,張嘴似要咆哮,卻被銀針釘住,轉瞬焚為焦臭黑煙。
屋裏一片死寂。
與此同時,青竹堂地下三層。
慕容雪盯著投影屏上的地脈共振圖,指尖劃過一組跳動的數據。
全市三百六十處中醫館銅鈴異響的位置,竟與古代靈脈節點完全重合。
而在城南廢墟之下,那塊傳說中的靈音碑遺址,正以一種詭異頻率微微震顫——每十二時辰一次,每次持續七息,波長與李雲飛的心跳同步率高達98.7。
她立刻接通加密頻道。
三天後,一封古樸信箋出現在她案頭,墨跡幹澀,僅一句話:
“欲封其刃,先斷其念。需入碑中三日,以親緣之血為引,仁心為鎖。”
落款無名,唯有一枚篆體“律”字印痕。
她拿著信走進主院時,李雲飛正坐在槐樹下,手裏摩挲著一塊溫潤的半圓玉佩。
邊緣參差,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玉身沁血,隱隱浮現古老符文。
“這是我媽留下的。”他抬頭,聲音很輕,“小時候她說,另一半在等我去找。我一直以為是胡話……現在才懂,她在等我回去。”
慕容雪沉默片刻,把信遞過去。
李雲飛看完,笑了下,笑得有點澀。
“原來這條路,終究還是要一個人走。”
夜更深了。
風穿堂過,卷起一片槐葉,輕輕落在他肩頭。
他站起身,將玉佩緊緊攥在掌心,朝院外走去。
身後,三個女子靜靜望著他的背影,誰也沒有阻攔。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關,隻能他自己闖。
城南荒山,亂石嶙峋。
一座被藤蔓覆蓋的石碑靜靜矗立,碑麵斑駁,刻著兩個殘缺古字:“靈音”。
周圍土地龜裂,形成天然陣紋,夜霧繚繞間,仿佛有低語回蕩。
李雲飛一步步踏上台階,腳步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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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以血玉按向碑心。
石門,緩緩開啟。
黑暗深處,一道身影盤坐如鬆,身後浮現出斷裂的雙刃虛影,其聲低緩,似從遠古傳來——石門開啟的刹那,寒風如刀,割裂夜霧,吹得李雲飛衣袂獵獵作響。
他腳步未停,一步步踏入碑中幽室,仿佛踏進的是自己命運的腹地。
室內無燈,卻有微光自四壁緩緩亮起,像是沉睡千年的血脈被喚醒。
律言盤坐於最深處,白衣如雪,麵容隱在陰影裏,唯有那雙眼睛,清澈如古井,映著輪回也不曾更改的執守。
他身後,兩道斷裂的虛影懸浮半空——一黑一青,形如雙刃交錯,卻又彼此排斥,似有無數冤魂在其中低吟哀嚎。
“你來了。”律言開口,聲如磬音,不帶一絲情緒,“比我想的早。”
李雲飛沒有回答,隻是將手中血玉再次貼上心口。
玉佩溫熱,仿佛與心跳共振,那一瞬間,他體內蟄伏的音紋猛然躁動,如江河倒灌,逆衝經脈,痛得他膝蓋一軟,幾乎跪倒。
“玄空曾是音修史上最耀眼的天才。”律言緩緩起身,袖袍輕拂,四周壁畫驟然亮起,浮現出一段段塵封影像:少年執笛立於山巔,一曲驚退群獸;中年怒斬十城,音浪化作血雨;最後,他在靈音碑前自斷雙臂,嘶吼:“聲即我命,我即殺神!”
“他敗不在技,而在心。”律言目光如針,直刺李雲飛雙眼,“他渴望無敵,於是把聲音變成兵器,把醫術煉成蠱毒,最終……被自己的執念吞噬。”
話音未落,李雲飛耳中突然響起戰鼓轟鳴!
咚——!
一聲,如雷貫耳。
兩聲,五髒移位。
他的瞳孔驟縮,皮膚下那道道音紋竟開始蠕動、凸起,宛如活蛇遊走,每一寸經絡都像被燒紅的鐵絲穿刺。
他咬牙後退一步,卻發現雙腳已被無形之力釘在地麵。
“它……在我身體裏蘇醒了?”他喘息著,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不是蘇醒。”律言搖頭,“是你越接近真相,它就越想借你之身重生。玄空的殘念早已寄生於‘天音’本源之中——而你,是唯一能承載這股力量的人。”
李雲飛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音紋正由青轉黑,邊緣滲出血絲,如同某種古老契約正在強行改寫。
不行……不能讓它奪走我的意誌!
他猛地抬頭,眼中燃起決絕火焰,抬手一咬舌尖,鮮血噴灑而出,濺落在血玉之上。
刹那間,玉佩爆發出一道清輝,照得整個石室通明。
“我以性命起誓!”他聲音沙啞卻堅定,“寧舍吾命,不墮仁心!若有違此誓,天地共誅,青竹不佑!”
轟——!
整座靈音碑劇烈震顫,碑文逐一亮起,金色符文如星河倒懸,浮現在空中。
一幅幅畫麵流轉而過:曆代青竹傳人臨終回眸,有人含笑閉目,有人淚流滿麵,皆在最後一刻將畢生修為注入笛心,隻為守護一句“醫者不殺人”。
畫麵最終定格——
一個女子披發持笛,站在火海中央,手中青竹笛寸寸碎裂。
她回頭望來,眼神溫柔而悲憫,唇形無聲開合,仿佛在說:“阿飛,活下去。”
那是母親。
李雲飛渾身劇震,淚水奪眶而出。
就在這一刻,他體內暴走的音紋忽然靜止,隨即逆轉而上,順著任督二脈瘋狂回流,最終匯聚於心口。
那枚血玉驟然炸裂,化作點點金光,裹挾著全部音紋,轟然沒入他的心脈!
霎時間——
全城三百六十家藥鋪,銅鈴齊鳴!
聲浪如潮,貫穿長夜,連地下三米的藥櫃都為之共振。
槐樹落葉成圈,風停三息,天地仿佛為之一靜。
律言望著這一幕,輕輕閉眼,低聲歎息:“封印已成……可人心難測,執念不死。你能否守住本心,尚在未知。”
石室歸於寂靜。
李雲飛癱坐在地,呼吸微弱,眉心處,一道極細的裂痕悄然浮現,似靈魂曾被撕裂又強行縫合。
而在遙遠的青竹堂藥櫃深處,一株枯死十年的“聽音草”,葉片忽地輕輕一顫。
嫩綠新芽,破殼而出。
同一時刻,一片葉尖微微抖動,仿佛在回應某個遙遠頻率——
而李雲飛閉目調息時,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唇邊,像是……剛吹完一首無人聽懂的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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