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我藏得住刀也藏得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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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穿堂,青竹堂的簷鈴輕響,像誰在低語。
    林詩音端坐在藥房中央,指尖銀針未落,眉頭卻已鎖成一線。
    她盯著銅盆裏微微蕩漾的水紋——那是她以特殊手法刺入李雲飛百會穴後,借水波映照其腦中氣血流動之象。
    可此刻的波紋混亂不堪,忽而如驚濤拍岸,忽而又沉寂如死潭,更詭異的是,其中竟浮現出不屬於活人夢境的畫麵:殘陽如血,斷笛橫屍,千軍萬馬踏過焦土,一個披發男子立於陣前,手中青竹笛染滿鮮血,笛聲裂雲,卻無人應和……
    “這不是他的記憶。”林詩音眸光一凜,指尖微顫,“是入侵。”
    她立刻起身,拂袖推開內室門。
    李雲飛正靠在床頭昏睡,呼吸時快時慢,額角冷汗涔涔,右手掌心隱隱泛出黑氣,像是有東西在皮下蠕動。
    她迅速取出三枚鎮魂針,分別釘入他眉心、膻中與神闕,又點燃早已備好的安神香。
    百年茯苓、龍骨、琥珀碾成細粉,在火上緩緩升騰起淡金色煙霧,屋內頓時彌漫著一股清冽寧神的氣息。
    “養魂陣啟動。”她低聲念訣,將九根銀針按八卦方位插於床周,再以紅線連結成網,“你這身子,比紙還薄,還敢硬抗心魔?”
    李雲飛悠悠轉醒,嗓子幹得像砂紙磨過,苦笑一聲:“我現在連做夢都得報備?”
    “不是報備。”林詩音冷冷看他,“是你夢裏的殺意,已經滲到現實經脈了。若再放任下去,不出七日,你會在睡夢中走火入魔,親手殺了自己都不知情。”
    他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道若隱若現的裂痕,自嘲一笑:“我還以為……扛過去就沒事了。”
    “你以為?”門外傳來一聲輕笑,蘇媚赤足而來,一身紅裙如焰,眼尾勾著未散的倦意。
    她指尖夾著一枚小巧銅鈴,輕輕掛在床頭。
    鈴身刻滿符文,內藏一絲極細的血線,在月光下泛著妖異光澤。
    “你每晚入睡,掌心都在抖。”她俯身靠近,唇幾乎貼上他耳畔,“那是‘它’在叩門。現在,我給你加把鎖。”
    說著,她咬破指尖,蘸血在黃紙上畫下一符——雙蝶交頸纏繞,心口相連,筆鋒狠厲卻又透著某種極致溫柔。
    符成刹那,空中竟飄來一陣幽香,似蘭非蘭,似檀非檀。
    她將符貼在他背心命門穴上,低語:“這是我生辰精血所繪的‘雙蝶纏心’,隻要你在,我就不會讓你丟掉魂。”
    那一夜,李雲飛再度陷入昏沉。
    夢中,狂風怒號,天地翻覆。
    玄空的身影浮現於虛空之上,白衣勝雪,眼神卻冷如寒淵。
    “你不該封印天音。”他伸手虛握,仿佛要捏碎李雲飛的心髒,“它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王座。臣服吧,讓我替你承擔一切痛苦。”
    李雲飛掙紮著後退,喉嚨發緊,想喊卻發不出聲。
    就在玄空的手即將觸及他眉心之際,背後那道符猛然燃燒起來,化作兩隻血蝶衝天而起,雙翼展開,竟將那龐大幻影狠狠撞退!
    “什麽人?!”玄空怒吼。
    “想動他?”蘇媚的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帶著冷笑與殺意,“先過我這關。”
    隔壁廂房,蘇媚猛然睜眼,一口鮮血噴在手帕上。
    她擦去嘴角,望著窗外月色,喃喃:“老娘陪你瘋到底,怕你不成?”
    與此同時,青竹堂最深處的地窖中,慕容雪跪坐在聽音草前,手中捧著一本泛黃日記——那是李母遺留的醫案手劄。
    她對照葉片每一次細微震顫,終於發現一段被蟲蛀遮掩的古方:“雨夜琴聲三疊,佐以雷擊茯苓、地心髓汁,可滌神魂。”
    “原來如此。”她眼中閃過明悟,“聽音草不是被動感應宿主情緒,而是能接收‘特定頻率’的意念波動!而這個頻率……來自母親當年彈奏的《洗心曲》!”
    她連夜複原古法,熬製出一碗墨綠色藥湯,湯麵浮光如星,入口卻甘甜清涼。
    李雲飛喝下後不久便沉沉睡去。
    這一夜,他不再夢見戰場與殺戮。
    他看見一座青竹環繞的小觀,雨絲如簾,一位年輕女子素衣撫琴,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化作細雨灑落,每一滴都落在他心口,洗去淤積已久的戾氣與執念。
    她回頭一笑,眉目溫柔,正是母親年輕時的模樣。
    “阿飛,別怕。”她的聲音隨風而來,“記住你是誰,就夠了。”
    醒來時,晨光初透。
    他低頭看向掌心,原本躁動不安的音紋此刻溫順如溪流,緩緩流轉;眉心那道靈魂裂痕,也悄然淡去了三分。
    他怔怔望著窗外,久久不語。
    而在藥櫃最深處,那株聽音草已悄然長至寸許,葉片纖薄如紗,邊緣泛著微弱的青光,仿佛在無聲共鳴著某種尚未揭曉的命運。
    夜色如墨,青竹堂後院的聽音草在月光下微微搖曳,葉片已悄然長至三寸,薄如蟬翼的邊緣泛著幽幽青光,仿佛隨時會化風而去。
    一道素白衣影無聲落下,足尖輕點地麵,竟未激起半點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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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眉目清冷,腰間懸一支斷角玉簫,正是隱世音修傳人——律言。
    他盯著那株草,瞳孔微縮,低聲道:“通靈之物,感念而生……它已知主心事。”頓了頓,聲音更沉,“若此草開花,便是心防將破,神識逆行,萬劫不複。”
    李雲飛從屋內走出,衣衫微亂,眼底尚帶著昨夜夢醒後的恍惚。
    他望著律言,沒問來意,隻覺胸口悶得厲害。
    律言不語,取出一枚乳白色玉佩遞出。
    玉質溫潤,卻隱隱透出一絲死寂般的靜意。
    “此為‘靜音玉佩’,能隔絕外邪音擾。若你聽見不該聽的聲音——”他目光如刀,“就捏碎它。”
    李雲飛接過,指尖撫過玉麵,最終卻轉身走向藥櫃深處,輕輕將玉佩放在一封泛黃信箋旁——那是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字跡早已模糊,唯有“阿飛,平安長大”幾字仍清晰可見。
    他沒有戴。
    因為他知道,逃避聽不見的聲音,不如學會麵對。
    翌日清晨,李雲飛難得主動喚上三女:“城郊老林有雷擊茯苓,趁雨後去采,還能順便看看那邊新開的藥田。”語氣輕鬆,像個普通郎中張羅生計。
    蘇媚斜倚門框,紅唇微揚:“你什麽時候這麽勤快了?”
    “想讓你們看看,”他笑著瞥她一眼,“我能當個正常男人,也能養家糊口。”
    林詩音低頭整理藥簍,掩不住嘴角微動;慕容雪則默默係好鬥笠,
    四人踏霧而出,行至半山腰時,天色驟變。
    烏雲壓頂,暴雨傾盆而下,山洪如怒龍般自高處奔湧而來,瞬間衝垮堤岸,卷起巨石斷木,直撲下方村落。
    哭喊聲穿透雨幕。
    “有人被困!”林詩音驚呼。
    李雲飛瞳孔一縮,掌心音紋猛然發熱——那是他本能想要引動內力,以音波震裂山岩、阻斷洪流。
    可就在真氣即將爆發之際,他硬生生收住。
    不行。
    她們不想看他再次成為那個被力量支配的“殺神”。
    “詩音!”他大吼,“導水訣第三式,左前方斜坡挖渠!媚兒,帶村民往高地處轉移!雪兒,組織青壯搬石築基!”
    眾人愣住,隨即在他果斷指揮下迅速行動。
    他親自上陣,徒手搬開壓住通道的大石,肩背肌肉繃緊如弓,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泥水混著血水流下,他咳了一聲,竟吐出一口暗紅。
    蘇媚回頭看見,臉色驟變:“你裝什麽凡人?!你明明可以一笛定山河,何必把自己逼成這副模樣!”
    李雲飛抹去嘴角血跡,喘息著笑:“我要她們看見的……是能一起過日子的男人,不是個殺神。”
    雨漸漸小了,渠成,洪水分流,村莊得救。
    歸途夜行,山路濕滑,四人沉默前行。
    星光灑落肩頭,一切看似安寧。
    突然——
    李雲飛腳步一頓,胸口猛地一涼。
    低頭一看,那枚靜音玉佩竟毫無征兆地碎裂成粉,自懷中簌簌滑落,如灰燼般消散於風中。
    幾乎同時,一個極輕、極柔的聲音,真實響起,在他耳畔繚繞,帶著久遠記憶裏的溫柔與蠱惑:
    “飛兒……你藏得住刀,藏得住命,可藏得住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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