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簫落塵匣響,誰在喚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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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青竹堂的藥爐還在咕嘟作響,苦澀的藥香彌漫在空氣中,像一層薄霧纏繞著屋梁。
林詩音蹲在爐前,木勺輕輕攪動著黑褐色的湯藥,指尖卻忽然一麻,仿佛被無形的針紮了一下。
她怔住。
那不是錯覺。
昨夜夢裏,有人吹簫——曲調斷續、淒清入骨,正是失傳已久的《歸魂》殘章。
她自幼習醫,通音律,更因父親癡迷華山古樂而熟記百餘支遺曲,可《歸魂》……據說是華山禁曲,唯有掌門親傳弟子臨終時才可奏響,以引魂歸山。
她怎會夢見它?
藥爐“噗”地一聲溢出一縷蒸汽,驚醒了她。
林詩音猛地站起身,木勺落地,發出清脆一響。
她沒去撿,而是轉身走向藥櫃深處——那個三日前自動開啟的古匣所在。
木匣靜靜躺在最底層,蓋子半開,玉簫橫臥其中,通體溫潤如血玉,在晨光下泛著若有若無的流光。
簫身刻著五個字:“詩音,等你來。”
她的呼吸輕了。
伸手欲取,指尖剛觸到簫身,一股刺骨寒意驟然襲來,如冰蛇鑽心,整條手臂瞬間麻木!
她踉蹌後退,掌心竟結了一層薄霜。
就在這刹那,匣底浮現出一行幽藍色的光字,似由血寫成,又似由魂凝就:
“詩音非名,乃命。”
腳步聲輕至無聲。
慕容雪悄然立於門側,素白長裙垂地,眸光冷冽如秋水。
“這不是信物。”她開口,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屋子都靜了下來,“是‘召引’。”
林詩音轉頭看她,眼神裏有震驚,也有不安。
“你本不該叫詩音。”慕容雪緩步走近,目光落在玉簫上,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時光,“那是她的名字——蘇青竹當年兵解封魔,仁紋入笛,護你一世清明;煞紋墮世,化劫為祭。而她,把‘詩音’二字留給了你,作為承名者,替她走完未盡之路。”
空氣仿佛凝固。
林詩音嘴唇顫抖:“所以……我不是我?我隻是……一個名字的容器?”
“不。”一道沙啞卻堅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李雲飛倚著門框站著,臉色仍顯蒼白,身上纏著繃帶,顯然是剛能下床。
他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像燃著兩簇火。
他一步步走來,握住林詩音冰冷的手,掌心蝶形印記微微發燙。
“你是林詩音。”他說,一字一頓,“是我拚了命從華山斷崖背回來的人,是我看著你在暴雨裏為傷者施針十四個時辰不肯歇的人,是你在我昏迷時守了三天三夜、哭啞了嗓子的人。”
他抬手撫上她臉頰,拇指擦過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名字可以是假的,命運可以被安排,但你的心是真的——這就夠了。”
林詩音眼眶驟紅,撲進他懷裏,肩膀微微顫抖。
李雲飛抱著她,目光卻越過她的肩,死死盯著那柄玉簫。
他方才借把脈探其識海,蝶印震動,竟感知到一絲極淡的“青音煞紋”波動——和影祭者殘留的氣息同源!
蘇青竹不僅封印了黑冥子……她也將自己一分為二!
仁念入笛,化為守護靈;煞念散落人間,輪回轉生。
而林詩音,正是那承載“詩音”之名、喚醒煞紋命格的“承名者”。
這簫,不是紀念,是召喚。
夜深,青竹堂外老槐樹下。
蘇媚赤足踏月而來,紅紗隨風輕舞,雙目如狐火燃燒。
她總覺得不對勁——這幾日,總有黑蝶殘灰從地縫滲出,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餘燼。
她蹲下身,指尖劃過樹根裂隙,沾起一抹灰黑色粉末。
剛要運功探查,那灰竟自行蠕動,如同活物!
她冷笑一聲,袖中飄出一支朱砂筆,指尖點唇,低吟起天魔教秘傳的“情念引魂咒”。
紅紗翻飛,舞姿妖嬈,每一步都踩在月影邊緣,勾動人心最深處的執念。
刹那間,黑灰騰空而起,凝聚成半幅殘圖:山巒疊嶂,河流蜿蜒,一座小鎮藏於深穀,牌匾上依稀可見“落霞鎮”三字。
西南邊陲,大明末年,流寇四起,民不聊生。
蘇媚瞳孔微縮。
“原來如此……”她喃喃,“那簫在叫她,也在叫你。”
翌日清晨,四人齊聚堂中。
李雲飛將玉簫置於案上,陽光照在上麵,竟映出淡淡人影輪廓,仿佛有個女子曾在此吹奏。
“北宋華山。”他低聲說,“這一次,不隻是任務。”
他看向林詩音,眼中再無玩笑,隻有決意:“若你的心本就是一場祭,那這一世,我來破祭。”
窗外風起,卷起一片落葉,打著旋兒落入庭院枯井。
井底深處,似有回音輕蕩,像是誰在低語——
“三生已亂,歸音難尋。”【第365章:玉碎歸音,裂世之門】
枯井幽深,寒氣如針,四人圍立井口,仿若置身天地盡頭。
那柄血玉簫橫陳陣心,映著晨光竟泛出詭異的暗紅,如同凝固的心跳。
“三生歸音陣”已成——以林詩音心頭血為引,滴落陣眼刹那,井壁青苔驟然枯萎,化作斑駁符紋,順著石縫蜿蜒而上,宛如活蛇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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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十指翻飛,指尖血珠連綴成線,結出古老禁印“逆命錨”。
她唇色漸白,聲音卻冷如霜刃:“此術逆天改命,若不成,識海盡毀。”話音未落,眉心一道金痕裂開,滲出血絲,她卻紋絲不動。
蘇媚赤足踏空,紅紗離體三寸,隨無形節拍旋舞。
她雙目微閉,口中低吟《引魂訣》,每一個音節都似從骨髓裏擠出,帶著蠱惑生死的力量。
黑蝶殘灰自地底湧出,在她周身盤旋凝聚,竟化作一道扭曲的音波通道,直通玉簫。
李雲飛站在陣心,掌心蝶形印記灼燙欲燃。
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緊抱著他的林詩音——她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眼中全是恐懼,不是怕死,是怕他一去不回。
“別去……”她聲音輕得像風,“我夢見你死在雪裏,手裏還攥著我的名字。”
他心頭狠狠一揪。
這女人,總是在夢裏預知他的劫難。
華山斷崖那一夜,她也這麽說;元末魔教火海那一戰,她還在夢中哭喊他的名字。
她不是容器,不是什麽宿命承名者,她是那個一次次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
他抬手撫上她發絲,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一場夢。
“你等我回來,”他低聲說,嗓音沙啞卻堅定,“就像我等你醒來。”
話落,他猛然轉身,將青金紋掌印狠狠按入陣心!
轟——!
玉簫無風自鳴,一聲清越穿雲裂石!
簫聲化刃,割裂虛空,灰霧翻湧間,一道裂縫憑空撕開,仿佛天地被剖開一道傷口。
裂隙之中,烈焰焚城,屍骸遍野,城牆之上赫然刻著四個大字——崇禎十七年!
就在這刹那,異變陡生!
李雲飛正欲縱身躍入,那裂縫深處竟傳來一陣熟悉的笛音——不是玉簫之聲,而是青竹笛的殘調!
緊接著,一道少年背影浮現於戰火中央,立於屍堆之上,衣衫襤褸,手中握著半截斷裂的青竹笛。
少年緩緩回頭。
雙瞳黑金交錯,如熔岩翻滾,邪意森然。
李雲飛渾身一震,幾乎脫口而出:“……小飛?”
那是他小時候的名字。
街頭混混們叫他“小飛”,隻有死去的母親這麽喚他。
可這少年……分明與他同貌同年少,卻又陌生得令人心悸。
“走!”蘇媚厲喝,紅紗卷風助勢。
李雲飛咬牙,縱身躍入裂隙!
身影消失刹那,玉簫轟然炸裂!
碎片飛旋如刃,在空中劃出道道血痕,竟自行拚合成一行虛影,浮現在井口上方——
“大明末年,小飛已墮——救他,如救己。”
風止,陣散,天地死寂。
林詩音跪倒在地,喉頭一甜,猛地嘔出一口黑血,濺在枯井石階上,如墨花開。
她指尖顫抖,蘸血在地上艱難寫下三個字:
救……我……們。
井底深處,回音再起,縹緲如歎——
“三生已亂,歸音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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