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他聽見了笛子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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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陽光斜灑進青竹堂小院,槐樹影子斑駁地鋪在青石板上。
    風過處,落葉輕旋,一片金紅蝶影悠悠飄落,停在老槐樹根旁,輕輕一顫,化作半片玉簫殘片,靜靜臥於泥土之間。
    林詩音站在院中,呼吸微滯。
    那殘片上的刻字清晰如刀刻:“華山雪融,情劫未斷——下一站,唐朝皇室。”
    她認得這玉簫——那是她曾執於手中、吹奏《歸魂引》的命器,也是她作為“守音人”宿命的象征。
    可如今它碎了,帶著一絲不屬於現世的氣息,悄然降臨。
    她緩緩蹲下,指尖剛觸到那冰涼的殘片,心口猛然一緊,仿佛有根無形的針刺入心髒。
    一股陰寒順著指尖竄上手臂,黑氣自殘片縫隙中滲出,如絲如霧,纏繞不散。
    “別碰!”一聲厲喝劃破晨靜。
    蘇媚疾步衝來,一把將林詩音拽開,動作近乎粗暴。
    她雙眸泛起赤紅,天魔功力瞬間湧動周身,護住兩人。
    她盯著那殘片,眼神凜冽如刀:“這不是信物……是‘餌’。有人想用你的記憶釣你的魂!”
    話音未落,慕容雪已踏月而來,素衣如霜,銀針已在指間排開。
    她俯身,四枚細若毫芒的銀針精準釘入殘片四角,封住黑氣蔓延之勢。
    她眉心微蹙,聲音清冷卻凝重:“這是‘守音之憶’的碎片,被人煉成了引魂符。若你執念太深,沾染此物,魂識便會與過去重疊,再難抽身。”
    李雲飛此時也從屋內走出,肩傷未愈,腳步卻沉穩。
    他盯著那被封印的殘片,眼中怒火翻騰。
    他不是傻子
    “他們還不肯放過她。”他低聲道,嗓音沙啞,“連死後都要拉她回去當祭品?”
    墨音的聲音忽在眾人耳畔響起,空靈縹緲,似從笛中來,又似從風裏生:“守音意誌並未徹底湮滅……它隻是碎了,散了,藏進了音紋的縫隙裏。而你們帶回的,不隻是一個人——是一段未斷的因果。”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
    李雲飛躺在竹榻上,閉目調息,可意識卻不受控地墜入黑暗。
    他夢見自己重回華山絕頂。
    雪落無聲,祭壇中央,林詩音白衣如舊,手持完整玉簫,背影孤絕。
    她緩緩抬簫,唇貼玉管,一縷幽音嫋嫋而出——是《歸魂引》的起調。
    可那音色不對。
    起初婉轉哀傷,可漸漸扭曲,曲調錯亂,竟與“天魔舞”的引魂之音重疊交織!
    兩種截然不同的音律在空中碰撞,撕扯出令人牙酸的雜音,仿佛靈魂被硬生生撕成兩半!
    李雲飛想喊,卻發不出聲。
    他拚命向前奔去,可腳下如陷泥沼。
    眼睜睜看著林詩音轉過身來——她的眼瞳全黑,嘴角揚起一抹不屬於她的冷笑。
    “你救不了我……”她的聲音分不清是林詩音,還是另一個存在,“我本就是為音而生,為音而死……你不該帶我走……”
    一道驚雷劈開夢境。
    李雲飛猛地坐起,冷汗浸透衣衫,胸口劇烈起伏。
    他抬起手,掌心那枚金紅蝶印正微微發燙,像有火焰在皮下流動。
    “夢……不是夢。”他喃喃。
    墨音的虛影悄然浮現於窗前,光影搖曳,如煙似霧:“你已與‘青音雙紋’共生,心念即共鳴。方才所見,非幻象,是殘魂窺隙——有人在試圖喚醒那段被封印的記憶。”
    李雲飛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入堂中。
    他盤膝而坐,閉目凝神,以指為筆,運起內力,在地麵緩緩勾畫——一道繁複玄奧的陣圖逐漸成形,線條流轉如音波蕩漾,正是“三生歸音陣”的殘圖。
    “音者,心之動也。”他在心中默念蘇青竹昔日教誨,“心動則音起,音起則氣應,氣應則萬物鳴。”
    他不再取笛,而是靜守心神,任思緒沉澱。
    忽然,胸口一震。
    無需吹奏,無需動作,僅憑心念一動,堂內藥櫃竟齊齊震顫!
    瓷瓶嗡鳴,草藥輕跳,仿佛所有藥材都在回應他的情緒波動。
    墨音虛影微顫,聲音罕見地帶了絲震動:“你已觸‘音共鳴’之門——情緒即音源。從此以後,你的一喜一怒,皆可化音為武,為醫,為陣。”
    李雲飛睜開眼,眸光如電。
    而就在這寂靜深夜,院外暗影深處,蘇媚獨自立於月下。
    她赤足踏地,紅紗輕揚,雙臂舒展,無聲起舞。
    天魔舞,本為惑心奪魄之術,可此刻,她的舞姿卻多了一分掙紮與壓抑。
    她閉著眼,仿佛在對抗體內某種隱秘的波動。
    舞至深處,她指尖忽然一顫——掌心發燙,皮膚下竟隱隱浮現出極細的紋路,如絲如線,似音符,似咒印。
    她猛然睜眼,望著自己的雙手,瞳孔微縮。
    那紋路,正在生長。子時三刻,月隱雲深。
    蘇媚立於青竹堂後院枯井旁,赤足踏在寒露浸透的石板上,紅紗隨風輕揚,如血霧繚繞。
    她閉目凝神,雙臂緩緩舒展——天魔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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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惑敵之舞,而是鎮魂之舞。
    自那日玉簫殘片現世,她便察覺體內有異:每當夜深人靜,心口便泛起一陣莫名悸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血脈深處低語,與她的真氣爭鋒奪勢。
    更詭異的是,每當日思夜念李雲飛之時,那波動便愈演愈烈,竟似要借她的情念破封而出。
    “守音意誌……你也想染指我的道?”蘇媚冷笑,舞步突變,腰肢如柳折轉,指尖劃出七道弧光,空氣中竟響起細微嗡鳴,宛如琴弦震顫。
    可就在這舞意攀升至頂峰之際——
    掌心驟然灼燙!
    她猛然睜眼,隻見雙掌紋路翻湧,細密如絲的銀色線條自掌心蔓延而上,竟似音符凝成實質!
    下一瞬,隨著她一個旋身踢腿,那音紋隨勢甩出,化作一線寒芒,“嗤”地斬過院中半枯老槐枝!
    斷口平滑如鏡,落葉尚未落地,已被無形氣勁碾為齏粉!
    “這……不是天魔舞的力量。”蘇媚喘息微促,低頭凝視掌心仍在遊走的紋路,心頭震動。
    墨音的聲音忽從虛空飄來,帶著一絲罕見的波動:“你與他情念最熾,執念最深,故能引動‘青音雙紋’共鳴。此非功法所修,乃心之所信,意之所托——音紋劍氣,初成矣。”
    “靠……信他?”蘇媚喃喃,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笑意,“我蘇媚一生不信天,不信命,隻信手中刀、心頭火……如今卻要靠一個混蛋,才能守住自己?”
    話未落,遠處林詩音房中忽有陰風掠起。
    窗紙微晃,映出兩道影子——一道端坐如鍾,素衣垂肩,是林詩音慣常姿態;另一道卻歪頭冷笑,肩斜頸扭,姿態邪異得不像活人!
    李雲飛早已守在外頭,瞳孔驟縮。
    “詩音!”他破門而入,屋內燭火搖曳,林詩音靜靜躺於榻上,呼吸平穩,似無異狀。
    可就在她枕邊,一枚漆黑玉簫悄然浮現,通體無光,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墨音厲聲低喝:“‘影無痕’已入夢!她的意識正在被侵蝕,若不喚醒本我,明日醒來之人,已非林詩音!”
    李雲飛二話不說,咬破指尖,鮮血滴落在手心金紅蝶印之上。
    刹那間,蝶翼微張,一股滾燙熱流直衝識海!
    他不再依賴青竹笛,不再運轉內力,而是將全部心意灌注於一念——
    我要她活著!我要她們都活著!
    “吼——!”
    一聲低吼自胸腔炸開,無形音浪席卷全屋!
    燭火齊滅,門窗劇震,那黑玉簫“哢”地裂開一道細縫,一縷黑煙嘶叫著逸出,轉瞬消散。
    屋內重歸死寂。
    李雲飛跪倒在地,冷汗淋漓,卻死死盯著那裂開的簫身,眼中怒焰未熄。
    而此時,井底淤泥深處,半截埋藏已久的青竹笛微微顫動,發出無人聽見的哀鳴,仿佛在痛,又似在哭。
    黎明將至,天光微明。
    李雲飛蹲在井邊掬水漱口,疲憊倒映在水麵。忽然,他動作一頓——
    水中倒影的眼角,竟閃過一瞬鎏金豎瞳,如妖似神,轉瞬即逝。
    他猛地抬頭四顧,四下無人。
    隻有晨風拂過槐葉,沙沙作響,像誰在輕哼一首殘缺的曲子。
    井底,那半截青竹笛再次輕顫,裂痕悄然加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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