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藥攤底下,藏著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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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攤支在侍郎府外的街角,像一粒釘子楔進死寂的清晨。
    鍋中藥湯翻滾,白氣升騰,裹著一股苦中帶甘的異香,在冷風裏飄出老遠。
    李雲飛坐在小馬紮上,粗布長衫洗得發白,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一手握藥勺慢條斯理地攪動,一手托著下巴,眼神懶散,嘴角卻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仿佛不是身處通緝令滿城的風口浪尖,而是蹲在巷口等人賒酒喝的閑漢。
    可誰都沒注意到,他腳邊那口老舊藥箱,鎖扣早已被內力震斷,暗格裏藏著三枚淬了“醒神露”的銀針,還有一管從銅信殘片上拓下的山形圖影。
    “義診啦!”他忽然揚聲,嗓音清亮,“專治奇毒怪病,不收錢,隻求一個公道。”
    人群頓時圍攏過來。
    百姓本就人心惶惶,戶部侍郎一夜暴斃,七竅流墨血,連驗屍官都查不出病因。
    如今竟有人敢當街宣稱能解此等邪毒?
    “你誰啊?妖醫?”有人怯生生問。
    李雲飛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江湖浪子,無名郎中。但我知道——這城裏死了第一個,就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話音未落,已從懷中取出一隻密封玉瓶,倒出一片烏黑指甲,正是昨夜從死者喉間逼出的殘留物。
    圍觀者驚呼後退,他卻不慌不忙,將指甲置於銀針尖端,輕輕刺入縫隙,挑出一點幾乎看不見的黑粉,投入盛有石灰水的瓷碗。
    刹那間,水麵泛起漣漪,紫紅色紋路如藤蔓般蔓延開來,勾勒出詭異圖騰。
    “腐心散。”李雲飛聲音陡然轉冷,“十成純度,煉製手法精細,非民間所能為。更關鍵的是——”他抬眼掃視眾人,一字一頓,“此毒需以‘空鳴砂’為引,方能凝而不散。而這種砂石,天下唯有一地出產。”
    他頓了頓,目光似有意似無意掠過遠處茶樓二樓垂下的簾幕。
    “宮中‘藥司監’。”
    嘩——
    人群炸開了鍋。
    “藥司監?那是禦用藥房!”
    “莫非……朝廷內部有人投毒?”
    議論聲如潮水湧起,夾雜著恐懼與憤怒。
    而在茶樓窗後,魏無忌緩緩放下手中茶盞,指尖輕敲桌麵,唇角微揚,眸底卻寒光乍現。
    “倒是個攪局的好手。”他低語,袖中一枚蝶形令牌悄然滑入掌心,“可惜,活得越明白的人,死得越快。”
    正午鍾響,日頭高懸。
    突兀地,街麵陰了下來。
    九名黑衣人自四麵屋頂躍下,落地無聲,唯為首女子腳步沉重,每踏一步,地麵青磚便浮起一層霜白黴斑。
    她戴著一副慘白骨麵具,輪廓嶙峋,眼窩深陷,掌風所過之處,連空氣都彌漫著腐肉氣息。
    白骨夫人。
    “亂言惑眾,蠱惑民心,當誅。”她的聲音像是從枯井深處傳來,帶著令人作嘔的濕冷。
    話音未落,一掌轟向藥鍋!
    掌勁未至,鍋中鐵水竟驟然凝滯,表麵結出灰黑色冰渣,藥香瞬間被腥臭取代。
    李雲飛卻笑了。
    他非但不退,反而迎身而上,腳下步伐虛幻如煙,左閃右挪,竟是借著“逍遙步”貼至對方側翼。
    右手一揚,三枚銀針破空而出,精準刺入其“曲池穴”。
    白骨夫人冷笑:“區區銀針,也敢……”
    話未說完,臉色忽變。
    那針上所塗“醒神露”,本是用來喚醒昏迷之人,可她經脈早已被死氣侵蝕,生機斷絕,藥性逆行反衝,竟如烈火焚油,激得體內濁息暴走!
    胸口一陣劇痛,喉頭腥甜,踉蹌後退數步,麵具下傳出一聲悶哼。
    “有意思。”李雲飛眯眼,“活人練不成死傀,你們就拿活人當爐鼎燒?”
    他尚未追擊,頭頂瓦片碎裂,一道纖細身影淩空躍下,鐵索橫空,機關雷爆開濃煙,一張玄鐵織網從天而降,罩向黑衣人群。
    柳如煙落在屋簷,冷聲道:“走!”
    李雲飛卻沒動。
    他反手一拋,將藥箱擲向白骨夫人!
    箱體半空開啟,一道短笛聲接連響起——三聲,急促、尖銳,頻率詭異地重疊共振。
    “爆音罐!”柳如煙瞳孔一縮。
    下一瞬,白骨夫人的麵具猛地一震,裂縫蛛網般擴散!
    啪——
    麵具碎裂落地。
    露出的,是一張半腐人臉:皮肉青灰剝落,眼珠渾濁泛灰,鼻梁塌陷處爬著細小蛆蟲,唯有一縷殘魂支撐行動。
    死人。
    卻被煉成了會走路的兵器。
    李雲飛站在原地,看著那張臉,笑意淡了,眼底卻燃起森寒怒火。
    “我懂醫。”他低聲說,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救得了將死之人,也殺得了不該活的東西。”
    “你們把活人煉成傀儡……這債,得還。”
    遠處鍾聲再響,緹騎蹄聲由遠及近。
    他知道不能再留。
    轉身欲走,忽覺胸口一燙——那枚藏於懷中的蝶形標本,竟微微發燙,邊緣浮現一行極細血紋,形如古篆。
    與此同時,風中似有極輕的音波掠過耳際,如琴弦輕撥,又似有人在他識海深處呢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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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粉裏有空鳴砂。”
    聲音清冷,熟悉。
    是林詩音。
    但他回頭望去,街巷空蕩,唯有殘陽照舊,藥鍋傾覆,紫紅藥液淌在地上,像一灘未幹的血。
    子夜未至,東林舊祠已如死地。
    殘垣斷壁間,月光斜照,瓦礫上浮著一層薄霜,像撒了層骨灰。
    李雲飛背靠傾塌的神龕,指尖還殘留著那枚禦賜藥丸的觸感——溫潤如玉,卻藏著致命的“牽機引”。
    他冷笑一聲,將藥丸輕輕擱在破案桌上,目光沉沉落在掌心那枚黑玉令牌上。
    “影龍·九衛”,字跡陰刻如刀鑿,透出一股血腥氣。
    “魏無忌親自送藥……不是試探,是宣判。”他低聲自語,眼底寒光閃動,“他們不怕我知道真相,就怕我不上鉤。”
    話音未落,耳畔忽有微音蕩起,似風穿竹隙,又似冰泉滴石——
    “我分析你采集的毒粉,發現摻有‘玄空穀’特有的‘空鳴砂’——那地方在城北亂葬崗地底。”
    林詩音的聲音清冷入魂,仿佛直接從識海深處浮現。
    她的語速極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空鳴砂本為煉器輔材,遇熱則鳴,但若與腐心散融合,可激發‘靈核童子’的吞噬本能……李雲飛,你在和活屍打交道,不是刺客,是祭品。”
    李雲飛瞳孔一縮。
    靈核童子?
    他早猜到影龍衛在培育某種邪物,卻沒想到竟是以毒試官、以命喂養的邪術!
    那些暴斃的官員,七竅流墨血,根本不是中毒而亡,而是被硬生生抽幹精魄,成了喂養“童子”的養料!
    “所以他們選侍郎開刀,是因為他陽氣盛、血脈純?”他喃喃道,“拿朝廷命官當爐鼎,這已不是謀逆……是弑天。”
    他猛地抬頭,望向祠外幽暗長街,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見那深宮之中盤踞的黑影。
    正欲回應林詩音,肩頭忽被按住。
    柳如煙不知何時潛回,身形如鬼魅貼牆而立,手中鐵索纏臂,機關扣已悄然張開。
    她眸光銳利,低聲道:“有人來了——腳步輕,落地無聲,是太監。”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緩慢的踏步聲。
    一步,一頓,像是拖著千斤鎖鏈。
    緊接著,一道佝僂身影出現在祠堂殘破的門框中。
    魏無忌提著一盞宮燈,笑得慈祥如老僧禮佛,手中捧著一隻紫檀木盒,金絲鑲嵌,赫然是禦用藥匣。
    “郎中救民於水火,老夫感佩之至。”他聲音沙啞,帶著久居宮中的陰柔,“陛下聽聞義舉,特賜‘安神丸’十粒,安魂定魄,延年益壽。”
    李雲飛懶洋洋靠在柱邊,嘴角勾起笑意:“公公深夜造訪,真是折煞小民。”
    魏無忌將藥盒遞來,指尖微顫,似是恭敬,實則暗藏審視。
    李雲飛接過,指尖輕撫藥丸表麵,一縷內力悄然滲入——刹那間,三處微不可察的滯澀感浮現。
    牽機引,劇毒無形,服下後七日內心脈自裂,狀若病逝,無痕可查。
    他心中冷笑,麵上卻愈發燦爛:“多謝公公跑這一趟,改日我給您也號號脈——您這心脈跳得急啊,再這麽耗下去,怕是連安神丸都壓不住。”
    魏無忌笑容微滯,
    待其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口,李雲飛緩緩攤開手掌——那枚黑玉令牌靜靜躺著,邊緣竟開始滲出血絲,與之前蝶形標本上的血紋如出一轍,隱隱構成一幅地下脈絡圖。
    他盯著它,眼神漸冷。
    當夜,殘月如鉤。
    他將藥丸研碎,混入半碗濁酒,端給一隻瘦骨嶙峋的野貓。
    貓舔舐片刻,忽然僵住,瞳孔驟縮成針尖,渾身毛發倒豎,喉嚨裏擠出一句嘶啞人言:
    “……童子餓了……要吃郎中心頭血……”
    話音未落,七竅飆血,抽搐而亡。
    李雲飛蹲下身,手指拂過貓屍冰冷的眼瞼,緩緩握緊腰間青竹笛。
    笛身微震,似有靈共鳴。
    “原來如此。”他低語,聲音冷得像刀刮骨,“你們不想要我去找‘靈核童子’……”
    “你們想讓它,主動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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