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郎中進京,血蝶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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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青竹堂後院。
    晨霧未散,露珠懸在竹葉尖上,顫巍巍地不肯墜落。
    李雲飛蹲在爐前,指尖撚著一撮灰燼——那是昨夜燒盡的血蝶信殘留。
    灰黑中還摻著一絲金紅,像燒不化的執念。
    他小心翼翼將灰收進一隻白玉小瓶,封口時,指腹蹭過瓶身,仿佛在封印某種即將爆發的宿命。
    他右手食指依舊纏繞著那縷陰寒黑氣,如活蛇般緩緩遊走經脈。
    每動一次情、起一分念,它就脹一分,冷一分,像是有隻看不見的手,在他心口紮了根線,另一頭,牽在某個孩童模樣的機關人偶手中。
    “你動情越深,他越能窺你心路。”蘇青竹的虛影浮現在青竹之上,白衣飄然,眉目清冷如霜雪,“那是‘情餌’,非毒非咒,卻比千蠱更險。一旦入魂,便如影隨形,你所思所感,皆可為敵所用。”
    李雲飛咧嘴一笑,嘴角揚起那股熟悉的痞氣:“那就讓他看個夠。”
    他站起身,拍了拍粗布長衫上的塵土,眼神卻鋒利如刀:“我看他怕不怕一個敢愛敢恨、從不裝聖人的混混。老子愛誰,救誰,殺誰,全憑本心——他若想靠這點情緒拿捏我,就得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蘇青竹凝視著他,片刻後輕歎一聲,身影漸漸消散於晨光之中。
    李雲飛轉身走進藥堂,將青竹笛悄然藏入藥箱夾層。
    笛身微燙,似有靈性共鳴。
    他背著藥箱出門時,背影已不像昨日那個站在廢井邊怔忡的男人,而是一個真正踏向風暴的郎中。
    京城外三十裏,荒道驛站。
    殘陽如血,枯草伏地。
    驛站早已廢棄,門板歪斜,梁柱蛀空,唯有一杆破旗在風中嘶啦作響。
    李雲飛剛走近,鼻尖便嗅到一股甜腥——不是尋常血腥,而是內髒腐爛前的異香。
    他循味而去,在馬廄角落發現一具倒斃的官差。
    那人穿著六品補服,腰佩銅牌,七竅流出的血泛著墨綠,皮膚卻無一處破損。
    李雲飛蹲下,兩指搭上腕脈,眉頭驟然鎖緊。
    “腐心散?還有牽機引?”他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驚怒,“這兩種毒見血即融,入體便化無形,連禦醫都查不出……誰會同時用這種絕毒?”
    他取出銀針,閉目凝神。
    蘇青竹的聲音在他識海響起:“逆針封絡法,以痛激脈,逼毒逆行——但稍有不慎,施術者也會經脈逆行,爆血而亡。”
    “老子賭得起。”李雲飛冷笑,針尖點向死者膻中穴。
    一瞬間,天地寂靜。
    銀針震顫,發出細微嗡鳴。
    李雲飛額角青筋暴起,汗水順著鬢角滑落。
    他左手按住自己胸口,仿佛在替死人承受那份劇痛。
    終於,死者喉頭猛地一凸!
    “噗——”一枚細如麥芒的銅管噴射而出,被李雲飛穩穩接在掌心。
    銅管焦黑,半截已被高溫熔毀,裏麵藏著半張燒得殘缺的密信。
    他借著餘暉辨認,字跡雖模糊,卻依稀可讀:“影龍衛……貢童計劃……玄空觀祭器需純陽童血七七四十九日……”
    他瞳孔一縮,冷笑出聲:“原來你們拿活人喂那東西。”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
    三騎快馬揚塵而來,黑甲覆麵,胸前繡著一條扭曲如蛇的暗金龍紋。
    影龍衛。
    李雲飛迅速將銅管藏入袖中,扛起藥箱,退入驛站陰影。
    等黑甲騎兵掠過,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已冷得能割肉。
    夜入京城。
    城牆高聳如鐵壁,箭樓林立,火把連成一線。
    巡邏的禁軍每隔半盞茶便走過一輪,弓弩手在城垛間來回巡視,連隻鳥都難飛進去。
    李雲飛伏在護城河畔的蘆葦叢中,盯著那堵幾乎垂直的城牆,正思索著如何潛入,忽覺腳底地麵微顫。
    下一瞬,一塊青石無聲翻起,一道纖影自地下井口躍出,黑衣蒙麵,腰懸雙匕。
    柳如煙。
    她落地無聲,目光如刀掃來:“東林舊部‘鐵鱗’傳訊,說有個不怕死的郎中要來掀影龍衛的老窩。”說著,她拋來一張泛黃的城防圖,精準落入李雲飛手中。
    “子時三刻,西角樓換崗空隙十二息。”她冷冷道,“夠你鑽狗洞了。”
    李雲飛展開圖卷,眉頭微挑:“你信我?”
    柳如煙冷笑一聲,眼中掠過一抹血色記憶:“我不信人,隻信東林血仇。當年影龍衛屠我滿門時,沒人救;如今你若真敢動他們,我就給你一條路。”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但別死太快——我還等著看你能不能把那座廟,徹底燒塌。”
    話音落下,她縱身退回機關井,石板合攏,仿佛從未有人出現。
    李雲飛望著那張城防圖,指尖輕輕摩挲過西角樓的位置。
    他抬頭望天,北鬥偏移,子時將近。
    風起於城外,吹動他粗布衣角,也吹動藥箱深處那支沉默的青竹笛。
    風如刀,割過城牆縫隙,吹得人骨縫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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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雲飛貼牆而行,腳尖輕點磚石,整個人仿佛化作一縷夜霧——逍遙步運轉至極致,連呼吸都與夜風同頻。
    他身形忽左忽右,如蛇遊隙,在箭樓下三道巡邏禁軍的盲區間穿行,未驚起一絲塵響。
    第三道箭樓剛過,前方便是換崗空隙的十二息窗口。
    他眼神一凝,從袖中抽出兩根銀針,指尖微彈,針尖精準插入牆縫深處。
    閉目刹那,音波共振悄然發動——青竹笛所傳秘技,以極細微的震頻擾動牆體內部沙袋,製造出“風吹沙動”的假象,掩蓋自身足音。
    可就在這瞬息之間,一道銳利目光自城垛射來。
    “誰?!”錦衣衛百戶王烈猛地按刀,瞳孔緊縮。
    他乃影龍衛外圍親信,練有“鷹目夜視”,專司反潛監察。
    雖未見人影,卻覺牆震異常,且空氣中飄來一絲極淡的藥香——那是艾草混合迷魂香的獨特氣息,曾在東廠刑房聞過。
    他提刀疾衝,靴底踏地發出沉悶回響。
    李雲飛嘴角一揚,早料到有人警覺。
    他不退反進,藥箱一掀,手中已夾著一束點燃的艾草,“轟”地甩出!
    濃煙瞬間爆開,夾雜著蘇青竹特製的七步醉香,遇風即散,無色無味,卻能讓人神誌恍惚、四肢發軟。
    王烈隻覺腦中一暈,眼前幻象叢生:家中新娶的小妾正掀蓋頭,紅燭搖曳……他咧嘴一笑,竟原地跪坐下去,喃喃:“娘子……我回來了……”
    “夢裏娶媳婦去吧。”李雲飛低笑一聲,順手一記掃堂腿將其放倒,動作幹淨利落。
    他順走對方腰間令牌,塞進懷裏,身影一閃,沒入城內暗巷。
    半個時辰後,城南廢廟。
    殘月照破瓦,蛛網掛梁柱。
    李雲飛盤膝於供桌前,取出那枚從死者喉中逼出的銅管,滴入一滴紫檀藥汁。
    焦黑金屬遇液即融,半張殘信緩緩浮現——竟是一幅山水密圖,山勢蜿蜒如龍,九處穴位標注森然,赫然是“玄空穀靈核九穴”!
    他瞳孔驟縮。這圖本該失傳百年,怎會藏於毒殺官差的密信之中?
    更詭異的是,其中一處“陽樞穴”的位置,竟與他當日井邊所見血蝶斷角方位完全重合!
    仿佛有一隻無形之手,正用蝶翼為引,將他一步步誘入某個巨大陰謀的核心。
    他正凝神細看,忽然——
    窗外傳來一陣笛音。
    淒厲、扭曲,如嬰啼泣血,正是那一夜在廢井旁響起的調子!
    那聲音仿佛能穿透魂魄,直刺識海深處。
    李雲飛猛然抬頭,隻見屋簷黑影一閃,快若鬼魅。
    “啪!”
    一枚金紅蝶形標本釘入門框,翅膀斷裂處泛著詭異光澤,蝶腹中藏著一張紙條,墨跡猩紅:
    “郎中若敢來,童子已備好棺。”
    風穿廟堂,燭火搖曳。
    李雲飛盯著那蝶,非但不怒,反而咧嘴笑了,笑容邪氣橫生。
    他緩步上前,拔下蝶標,輕輕收入懷中,貼近心口。
    “行啊,”他低聲笑道,眼底燃起野火,“就怕你不夠瘋。”
    夜更深了。
    而就在天光破曉之際,全城震動——
    戶部侍郎暴斃府中,七竅流墨血,膚如常人,脈絕無聲。
    府尹震怒,張貼通緝令:捉拿一名攜帶藥箱、擅使銀針的“妖醫”,懸賞千金!
    城門四閉,緹騎四出。
    可沒人注意到,就在侍郎府外街角,一個穿著粗布長衫的年輕人正支起小攤,鍋中藥湯翻滾,熱氣騰騰。
    他一邊慢悠悠攪著藥勺,一邊哼著荒腔走板的小曲兒,眉梢帶笑,仿佛昨夜的一切腥風血雨,不過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夢。
    而在那藥鍋底下,壓著的,正是那張剛剛顯影完畢的——玄空穀地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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