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藥爐裏燒的不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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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爐前的火光幽幽跳動,像一隻不肯閉上的眼睛。
    李雲飛坐在蒲團上,左手纏滿滲血的繃帶,右手執扇,一下一下輕輕撥弄著爐底炭火。
    歸元養神湯已經熬了三日,藥材貴重,皆是蘇青竹殘魂所授古方,本該在寅時三刻藥成氣凝,可每次臨近出湯,爐火必驟然暴起,藍焰翻滾如潮,藥霧蒸騰間映出的——卻不是他的臉。
    而是一張陌生少年的臉。
    蒼白、瘦削,眉骨高聳,眼神空洞得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又來了。”他低笑一聲,指尖無意識擦過嘴角,一抹暗紅赫然沾上指腹。
    傷未愈,內息紊亂,雙紋共鳴態瀕臨崩解。
    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反噬,而是有東西,在借他的藥爐,借他的命氣,溫養自己殘存的一縷執念。
    林詩音悄然走近,素白衣袂拂過青石地麵,無聲無息。
    她站在三步之外,並未開口,隻是閉目凝神,指尖輕點耳後“聽息穴”,運轉華山秘傳《聽息術》。
    這是能感知天地呼吸、萬物律動的奇功,唯有心靜如水者方可施展。
    片刻後,她眸子倏睜,清冷如霜雪:“這火……不對。”
    李雲飛抬眼。
    “它不按藥性燃,也不隨節氣變,”林詩音聲音微顫,“它的節奏……和《斷情訣》殘譜上的音律頻率一致。”
    空氣一滯。
    《斷情訣》,玄空穀禁術,傳聞修之可斷七情以通鬼神,但練者無不瘋魔而死。
    當年玄空老祖以此功開宗立派,最後卻被自己的執念反噬,化為厲魂困於九井之下。
    “所以,”她盯著那幽藍火焰,“有人……或者‘什麽’,在用這爐火續命?”
    李雲飛沒答,隻將扇子往爐口一搭。
    “啪”地一聲輕響,火苗猛地躥高,竟發出一聲極細微的嗚咽,像是誰在哭。
    “不是人。”他終於開口,嗓音沙啞如砂紙磨鐵,“是鬼。它想借我的藥,養它的命——用我這一身青音雙紋的氣息,重新爬回來。”
    話音未落,一陣濃鬱香氣忽然從廊外飄來,夾雜著淡淡的胭脂與毒花混合的氣息。
    蘇媚來了。
    她一身紅裙似血,腳步輕盈如舞,可眼神卻冷得能凍住火焰。
    昨夜她便察覺李雲飛咳血不止,今日更發現藥爐周圍陰氣逼人,連院子裏的草木都開始發黑枯萎。
    “讓我看看,是誰藏在我男人的爐子裏。”她冷笑,抬手甩袖,十根銀針瞬間飛出,呈“天魔鎖魂陣”之勢釘入爐身四周。
    隨即,她足尖一點,身形旋轉而起,天魔舞·引情式悄然展開。
    這不是殺招,而是惑魂之術——以情念為引,激蕩潛藏之靈識波動。
    刹那間,爐中火光猛地一黯,緊接著“轟”地噴出一股漆黑濃霧!
    那霧氣扭曲翻騰,在半空中凝聚成半張人臉——五官錯位,眼窩深陷,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然白牙,竟朝著蘇媚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吼!
    “找死!”蘇媚眸光一寒,手中再揚,三枚淬毒銀針直取霧中“天靈、膻中、氣海”三大魂竅。
    黑霧劇烈震顫,發出刺耳尖嘯,最終“砰”然炸散,化作一縷腥臭黑煙鑽入地縫。
    她喘息兩聲,從袖中取出一枚邊緣焦黑的銅片,遞給李雲飛:“這是剛才封印時從霧裏逼出來的——東林舊製的‘魂引牌’碎片。”
    李雲飛接過,指尖撫過那斑駁銘文,瞳孔驟縮。
    三十年前,玄空穀大亂,正是東林機關師奉朝廷密令布下“九井鎮魂陣”,以九百童男童女精魄祭煉魂引牌,才勉強鎮壓玄空殘魂。
    如今這碎片重現,意味著什麽?
    “它沒死。”他緩緩捏緊銅片,掌心青筋暴起,“它一直活著,躲在陣眼深處,等我們破陣那一刻,借勢重生。”
    “可它現在無法現形,隻能依附陰火、寄生器物……”蘇媚咬唇,“所以盯上了你的藥爐?因為你體內有青音雙紋,能與古老靈識共振?”
    “不止。”一道清亮女聲自院門傳來。
    慕容雪快步走來,手中懸浮著一枚晶瑩剔透的靈核童子,內部數據流如星河奔湧。
    她臉色凝重:“我剛掃描了‘亂世江湖’副本通道,發現任務界麵被一層黑氣纏繞,係統提示‘非法魂核注入’。”
    她調出虛影界麵,眾人望去——
    原本空白的角色創建欄中,赫然跳出一個新名字:
    【小飛】
    身份:流民少年
    體質:特殊魂脈與青音雙紋共振)
    所屬副本:亂世江湖·大明末年
    “它把自己拆了。”慕容雪聲音發緊,“把殘魂打碎,塞進一個毫無根基的孩子體內,偽裝成可選角色……就等你進入副本救人,一踏入,它就能順著雙紋共鳴反向入侵,從你靈台內部吞噬你!”
    寂靜,如寒冰覆頂。
    李雲飛低頭看著手中斷裂的銅片,忽然笑了。
    笑聲低啞,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狠勁。
    “好啊,玄空……你想玩替身?想借個孩子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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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緩站起身,青竹笛橫握掌中,笛身微顫,似有所感。
    “那你可算找錯人了。”
    “老子當年街頭混命的時候,閻王都不敢收我,你還敢來搶我身體?”
    他抬頭望向藥爐,目光如刀。
    “你要命,我可以給你一口。”
    “但你要想活——得先問問我這群女人,答答答應。”
    風穿堂過,吹得爐火忽明忽暗。
    那一瞬,仿佛有無數冤魂在低語。
    而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井邊苔蘚微微蠕動,一片破碎的笛管靜靜沉在井底,表麵浮現出一道極淡的裂痕,宛如淚痕。
    藥爐傾覆,餘燼四濺,像一場未燃盡的葬禮。
    李雲飛獨坐井邊,夜風如刀,割不開他眉宇間那一層沉沉黑霧。
    銀針在指尖輕顫,寒光一點,猛地刺入“神庭穴”——那是靈識之門,亦是魂魄最脆弱的入口。
    劇痛如蛇鑽腦,他咬牙不語,額角青筋暴起,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進衣領化作一片冰涼。
    刹那間,天地失聲。
    幻象浮現:亂軍橫屍,血染殘陽。
    一名瘦弱少年跪在屍堆中央,渾身顫抖,懷裏死死抱著一支斷裂的青竹笛。
    那笛子殘缺處泛著幽幽青光,仿佛還殘留著誰的呼吸。
    可就在這時,他背後空氣扭曲,九個漆黑空洞緩緩睜開,如眼非眼,似井非井——正是當年鎮壓玄空殘魂的“九井虛影”!
    黑氣蠕動,纏上少年脊背,一點點鑽入他的天靈,而少年卻毫無知覺,隻喃喃低語:“……哥,你在哪?”
    李雲飛猛地睜眼,瞳孔收縮如針。
    “它選了個好殼。”他冷笑,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純情、無助、孤苦無依……像極了當年街頭挨打的我。”正因如此,才最危險——那殘魂不是隨便附身,而是精準挑選了一個能引他心軟、動情、出手相救的“替身”。
    可這一次,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通體碧綠,刻有細密符紋,正是蘇青竹遺留的最後信物——青音玉簡。
    指尖撫過其上裂痕,仿佛還能聽見那位守護靈臨終前的歎息。
    “你說過,醫者仁心,救一人即渡一世。”他低聲呢喃,眼中卻無半分慈悲,“可若這人本就是魔的餌,那我寧可斷指剜心,也不做它的引路人。”
    “這次,我不救你。”他握緊玉簡,一字一句,如鐵釘入骨,“我毀你。”
    與此同時,後院之中,四道身影已悄然匯聚。
    蘇媚站在最前,紅裙獵獵,眸光如刃;林詩音立於左側,素手執劍,眉心微蹙;慕容雪懸浮半空,靈核童子旋轉不息,數據流瘋狂跳動;柳如煙則蹲在藥爐殘骸旁,手中機關羅盤嗡鳴不止,臉色慘白。
    “魂蝕波動太強了,”柳如煙顫聲道,“它不僅寄生新角色,還在副本底層重構‘九井陣基’,一旦成型,整個大明末年都會變成它的養魂窟!”
    李雲飛緩步走來,左手仍纏繃帶,右手卻猛然劃破掌心,鮮血淋漓,直滴入翻倒的藥爐殘火之中。
    “以血為引,以音為脈,以魂為陣——”他低喝一聲,青竹笛橫於唇前,吹出一道無聲震蕩,“青音共鳴陣·逆溯!”
    火焰轟然騰起,不再是幽藍,而是熾烈青金之色!
    火舌衝天而起,在空中竟勾勒出一幅浩瀚輿圖——山河破碎,烽煙四起,赫然是大明末年的天下格局!
    洛陽、揚州、紫禁城三點連線,構成一個巨大三角,隱隱有黑氣繚繞,形成詭異符陣。
    “這是……‘三陰鎖龍局’?”柳如煙倒吸一口冷氣,“它要借三大龍脈死穴,重築玄空穀舊觀!到時候,不隻是副本世界會被汙染,連現實中的係統通道都會崩塌!”
    “那就別等它建好了。”李雲飛一腳踢翻藥爐,火星四濺,映亮他嘴角那抹狠笑,“老子先把它未來的窩,燒成灰。”
    風卷殘火,吹散滿地灰燼。
    而在千裏之外的洛陽城外,荒野寂寥,村莊焚盡,焦木如碑。
    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年緩緩睜開雙眼。
    他躺在屍首之間,瘦小的身體幾乎被塵土掩埋。
    可就在那一刻,瞳孔深處,一道金紅交織的紋路一閃而逝,宛如覺醒的烙印。
    他望向遠處燃燒的村落,火光照亮他稚嫩的臉龐,嘴唇微動,聲音輕得像是夢囈:
    “……哥,我等你來救我。”
    話音落,手中那支短笛,無風自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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