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我救的不是弟弟,是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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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穿廟,火堆劈啪一響,火星濺起如螢。
李雲飛縮在破襖裏,像條流浪狗般蹲在角落,手裏捏著半塊烤紅薯。
對麵的小飛蜷在草堆上,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臉上卻帶著天真的笑,眼底清澈得不像這亂世中的人。
“哥,你真是來找我的?”少年聲音發顫,像是怕被否定。
李雲飛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笑容懶散、痞氣,還帶著點江湖老油子的敷衍:“廢話,不是找你,我大老遠跑洛陽喝西北風?”
他咬了一口紅薯,熱氣混著甜香在嘴裏化開——可就在那一瞬,舌尖微麻,喉間泛苦。
他不動聲色,掌心暗運青音真氣,順著指尖滲入食物。
刹那間,那半塊紅薯“嗤”地一聲焦黑冒煙,表麵浮現出細密如蛛絲的暗紋,隱隱有腥臭味散出。
魂蠱餌,連吃都能中毒。
李雲飛心裏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反而重重歎了口氣,把焦黑的紅薯慢慢咽下去:“找你三年了……總算沒白跑。”
小飛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終於等到了救贖。
他撲過來想抱李雲飛,卻被輕輕推開。
“髒。”李雲飛皺眉,“先洗個澡,再進城。”
少年低頭看看自己滿身灰土,嘿嘿笑了兩聲,乖乖退回去。
可就在他轉身後,瞳孔深處一閃而過金紅交錯的紋路,快得如同幻覺。
與此同時,洛陽城西勾欄院。
鼓樂喧天,紅紗飛揚。
蘇媚一襲猩紅舞裙立於高台,袖擺如血浪翻卷,腰肢輕折,一個旋身踏出天魔步。
她足尖點地,身形縹緲,仿佛無骨,每一寸動作都勾人心魄。
台下賓客早已癡醉,酒杯傾倒都不自知。
可她眸光冷冽,始終鎖著街角方向。
那裏,小飛正低頭走過。
忽然,他腳步一頓,雙手猛地抱住頭顱,整個人跪倒在地,耳朵裏竟緩緩流出黑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滋滋”輕響。
蘇媚唇角微揚。
成了。
情念是殘魂最怕的東西——它寄生於死寂,畏懼鮮活。
而她的天魔舞,不隻是惑人神誌,更能撩撥七情之根,點燃欲念烈火。
一個被封印的靈魂,在這般情潮衝擊下,哪怕隻鬆一絲縫隙,也會痛如裂魂。
她手舞落地,指尖輕撫唇瓣,低語呢喃:“它怕情,就給它情。”
當夜,月掛中天。
她在小飛寄居的破屋外,支起一架古琴,素手輕撥,《相思引》悠悠響起。
曲調婉轉纏綿,似情人低語,又似離人泣訴。
牆角陰影裏,小飛蜷成一團,指甲深深摳進掌心,鮮血順著手縫滴落。
他牙關緊咬,喉嚨裏溢出野獸般的嘶吼:
“別……別讓她靠近我!走開!別唱了——!”
可越是抗拒,那曲聲越是鑽心蝕骨,仿佛有千萬根絲線,從耳朵直插魂海,要把某個沉睡的東西生生拽出來。
他渾身抽搐,額角青筋暴起,口中開始無意識地重複幾個字:
“……殺……全殺了……一個不留……”
蘇媚停了琴,靜靜望著那扇緊閉的窗,眼中沒有憐憫,隻有決然。
她取出一枚玉符,注入內力,傳訊而出:“魂已動搖,隻需最後一擊。”
三日後,林詩音出現在洛陽南市義診棚。
她一身素白衣裙,麵覆輕紗,隻露出一雙清冷如寒潭的眼。
手中一根銀笛狀奇器輕搭在百姓腕上,名為“聽脈笛”,乃蘇青竹遺留秘寶,可探魂脈波動,辨邪祟潛藏。
輪到小飛時,他低著頭,手指冰涼。
林詩音將聽脈笛貼上他手腕,指腹輕壓笛尾機關。
“嗡——”
笛身輕震,一道幽藍波紋自笛孔射出,順著經絡逆流而上,直抵識海。
片刻後,她眸光驟凝。
魂脈呈九眼蛛網狀,脈絡扭曲重疊,與當年黑冥子完全同頻。
這不是附身。
是重塑。
殘魂正在以小飛為容器,複製一段記憶、一種人格、甚至……一具新的“李雲飛”。
她悄然收笛,轉身離去,袖中紙箋已被內力封緘,直送城外破廟。
李雲飛展開信紙,看完片刻,眼神冷得像刀。
他盯著那行字反複看了三遍,忽然笑了。
笑得肆意,又透著森然。
提筆蘸墨,在信紙背麵寫下一行狂草:
那就讓他看看,真正的浪子,怎麽殺鬼。
筆鋒落定,窗外風起。
遠處洛陽城牆輪廓模糊在暮色中,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靜待獵物踏入咽喉。
而此刻,李雲飛站起身,拍掉身上塵土,看向仍在熟睡的小飛,輕聲道:
“明天,哥帶你進城。”洛陽城的晨霧還未散盡,街巷如一張灰白的網,纏著死氣與殘夢。
李雲飛牽著小飛的手,走在青石板路上,腳步不急不緩,像帶著弟弟去趕集的尋常兄長。
可他每一步都踩得極準——正好是十三年前那個血夜,他爹娘倒下的位置。
巷口槐樹依舊,樹皮皸裂如老人掌心,掛著幾縷褪色紅布,是哪家祭亡魂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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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小飛忽然腳步一滯,聲音發顫,“我們……能不能繞一下?”
李雲飛沒回頭,隻淡淡道:“怎麽?怕了?”
“不是……就是……頭好疼……”少年雙手猛地抱住腦袋,指縫間青筋暴起,雙目瞬間轉黑,瞳孔深處浮現出九個細小的光點,如同惡鬼睜眼。
他張口,吐出的卻不是人聲——
“這條街……該燒。”
話音落,風停,鳥絕。
李雲飛猛地轉身,一把掐住他脖頸,將他狠狠按在斑駁牆麵上。
磚石震顫,塵灰簌簌落下。
“你也想燒?”李雲飛俯身逼近,眼神冷得能割肉,“行啊——可你燒得出眼淚嗎?”
少年嘴角扭曲一笑,喉嚨裏滾出沙啞怪笑:“哭?弱者才……”
話未說完,兩行血淚竟從他眼角緩緩滑下,猩紅刺目,順著臉頰滴落在李雲飛手背,燙得如同熔鐵。
李雲飛瞳孔微縮,卻沒有鬆手,反而低笑一聲,鬆開了五指。
“還差一點……就能哭了。”他喃喃,像是在說給誰聽,“等你能為這街哭一場,或許才算……活過。”
他拍了拍小飛肩頭的灰,語氣又恢複懶散:“走吧,進城。”
與此同時,城南糧市已亂成一片。
慕容雪立於高樓窗後,指尖輕叩案上三枚銅鈴,每響一聲,便有一處糧倉閉門謝災。
百姓奔走相告,流民如潮水般湧向各處官設粥棚,卻發現空鍋冷灶,唯有絕望蔓延。
謠言一夜瘋傳:“城北破廟有神醫,能活死人,藥到命回!”
那是李雲飛親手放出去的話,由蘇媚的賣藝班子傳唱成曲,由林詩音的義診百姓口口相傳。
真假難辨,卻足夠誘人。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破廟門檻時,外麵已跪滿了人。
有斷腿的老嫗,有抱嬰的婦人,有咳血不止的漢子……他們衝著廟中那襲青布長衫磕頭如搗蒜。
“神醫救我兒!”
“求您一眼,我就死也甘心!”
混亂中,小飛被人群推搡至廟前台階。
他踉蹌抬頭,望著那一雙雙枯槁的手、一張張潰爛的臉,忽然——仰天大笑。
笑聲尖銳如刀,撕破晨曦。
刹那間,他背後虛空扭曲,九隻幽瞳虛影緩緩浮現,呈環形盤旋,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陰寒。
他的身體離地半寸,雙腳懸空,衣袍無風自動。
李雲飛站在廟門陰影裏,背手而立,目光如釘。
“來得好——”他輕聲道,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笑,“這出‘救世主’的戲,該落幕了。”
話音未落,小飛猛然轉頭,雙目已全然漆黑,不見瞳仁,隻剩深淵。
他抬手指向李雲飛,聲音不再稚嫩,而是多重疊加,似千人齊語,森然回蕩——
“你不是我哥……你是她的狗。”
轟隆——!
整座破廟的地磚盡數炸裂,碎石飛濺中,一座刻滿詭異符文的古老祭壇赫然顯露,九根石柱環繞中央凹槽,其上紋路蜿蜒如脈,隱隱與小飛背後的虛影共鳴。
風止,人寂,連遠處的哭嚎都仿佛被吞噬。
唯有那祭壇之上,符文開始泛出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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