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藥湯喝下去,夢裏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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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堂的晨光像一縷薄紗,輕輕覆在藥爐上。
    爐火劈啪作響,藥香氤氳,李雲飛坐在蒲團上,一手執木勺慢條斯理地攪著藥湯,另一手卻悄然撫上心口。
    他咳了兩聲,聲音不大,卻震得胸口發悶。
    指尖觸到那處雙紋印記時,竟覺一絲溫熱——不是灼痛,也不是虛弱的跳動,而是一種……活物般的脈動,仿佛有水在他血肉深處緩緩呼吸。
    昨夜的夢還在腦中回蕩。
    竹林、月色、青衫人影。
    那人沒說話,隻對他點頭微笑,可那一眼,卻像是穿透了前世今生,直擊靈魂。
    李雲飛低頭看腕間脈象,眉頭微蹙。
    原本因靈識崩損而枯敗如死水的經絡,此刻竟有暖流遊走,細密綿長,如同有人正用無形之手指在他體內“試脈”。
    這不是蘇青竹的醫術,也不是他已掌握的任何一門功法。
    這感覺……太陌生,又太熟悉。
    他不動聲色,袖中指節微動,一撮暗紫色粉末無聲滑入掌心——斷魂草。
    劇毒之物,能焚滅殘魂,也能逼出潛藏異念。
    若真是蘇青竹歸來,自然無懼此毒;可若另有東西借藥湯之機侵體……那就別怪他心狠。
    “你裝得倒是平靜。”冷風卷簾,蘇媚一腳踹開堂門,紅綾獵獵,三具黑衣屍首被她甩在地上,砸出沉悶響聲。
    她眸光如刀,直刺李雲飛:“昨夜三個蒙麵人摸進後院,想割你昏睡時的手腕取血。穿的是錦衣衛軟甲,用的卻是魔教蝕心針。”她冷笑,“朝廷和魔教聯手了?還是說……有人在拿你的血做文章?”
    李雲飛瞥了一眼屍體,嘴角揚起一抹譏誚:“一個街頭郎中,值得錦衣衛親自動手?”他站起身,走近其中一具屍身,蹲下揭起衣領——頸後赫然烙著一枚九眼蛇形圖騰,極淡,幾乎被刻意抹去。
    他的眼神冷了下來。
    “果然是他們。”
    林詩音從屏風後緩步走出,素手執銀針,挑開一具屍體的眼瞼。
    瞳孔泛青,眼白布滿蛛網狀黑絲,正是“歸魂散”中毒特征。
    “這種毒,本該隨玄空殘魂一同湮滅。”她聲音清冷,卻難掩凝重,“除非……有人在複製小飛的淨化過程,試圖複現‘容器’之力。”
    話音未落,屋外傳來一陣孩童笑聲。
    兩人轉頭望去,隻見小飛正蹲在井邊,手裏抓著一把米粒喂魚。
    陽光灑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長。
    可就在某一瞬,那影子忽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麽力量撕扯,隱約浮現出九隻豎立的眼睛虛影,轉瞬即逝。
    李雲飛瞳孔一縮。
    他不動聲色走過去,假裝整理少年衣領,實則五指輕按其肩井穴,真氣悄然探入經絡。
    刹那間,一股陰寒之氣逆衝而上,帶著某種古老低語,如蟲蟻啃噬神識。
    小飛卻毫無察覺,抬頭衝他一笑,眼睛清澈如泉:“哥,我昨晚做夢啦。夢見一個穿青袍的人,站在霧裏對我說——謝謝你,沒燒幹淨他。”
    空氣驟然凝滯。
    李雲飛渾身肌肉繃緊,指尖幾乎掐進掌心。
    這不是記憶複蘇。這是殘魂低語!
    玄空根本沒徹底消散,它借著小飛意識初醒的縫隙,在傳遞信息。
    甚至……可能已經開始寄生!
    他強壓心頭驚濤,笑著揉了揉小飛的頭發:“傻孩子,夢都是假的。”可心中已掀起狂瀾——那晚祭壇崩塌時,最後一縷青光確實沒入他心口雙紋。
    所有人都以為那是蘇青竹的回歸,可現在看來……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偽裝的反向滲透。
    有人想借蘇青竹之名,複活玄空!
    “你打算怎麽辦?”蘇媚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聲音壓得極低。
    “不能讓小飛再靠近任何人。”李雲飛盯著少年純真的笑臉,嗓音沙啞,“還有,查清楚這些屍體背後的主使。錦衣衛不會無緣無故盯上我這個‘江湖郎中’,除非……他們也知道‘容器’的秘密。”
    林詩音靜靜看著他:“你瞞不住的。剛才探脈時,你自己也中招了。你的心跳節奏變了,和小飛中毒初期一模一樣。”
    李雲飛沉默片刻,忽而笑了:“所以我才喝了那碗藥。”
    他知道危險,但他更知道——若真有靈識歸來,無論是敵是友,都必須先穩住局麵。
    他不能倒,至少現在不能。
    窗外風吹竹動,藥爐咕嘟作響,仿佛整個青竹堂都被一層看不見的迷霧籠罩。
    而在那霧中,一道青影若隱若現,笛聲幽遠,再度響起。
    當夜,月如銀盤,懸於青竹堂上空。
    李雲飛獨坐屋脊,黑衣獵獵,像一尊孤絕的剪影。
    風從北邊來,帶著鐵鏽與焦土的氣息,吹得簷角銅鈴叮當作響。
    他將青竹笛橫於膝上,指尖輕撫那道纏繞笛身的雙紋印記——它竟在微微搏動,如同有了心跳。
    他深吸一口氣,咬破右手食指,鮮血順指尖滴落,在笛身緩緩勾勒出一個古篆“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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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符成形刹那,天地驟靜。
    笛身嗡鳴震顫,一道青光自笛孔中衝天而起,直貫月輪。
    空中浮現出一道模糊人影——青衫磊落,眉目如畫,正是蘇青竹年輕時的模樣。
    她立於虛空中,眸光溫潤卻透著一絲掙紮,仿佛正從千重封印中擠出一線意識。
    “雲飛……”她的聲音斷續如風中殘燭,“我非全魂歸來,僅一縷殘念,附藥湯之生機……勉強顯形。”
    李雲飛瞳孔微縮,喉頭一緊,卻沒開口,隻死死盯著那幻影。
    蘇青竹繼續道:“小飛體內有‘種’……不是淨化未盡,是被種下的‘引子’。玄空未死,它借你救人的善念、借孩子的純陽之體……悄然寄生,以‘新生’為殼,伺機重生。”
    話音未落,她身影劇烈晃動,似被無形之力撕扯。
    “大明末年,亂劫將啟……有人欲借係統縫隙,逆改命數……小心……你心口的紋……不隻是蘇青竹所留……”
    最後一個字落下,青影轟然碎裂,化作點點熒光灑向大地。
    笛身雙紋猛地一燙,像是回應某種遙遠召喚,又像是警告。
    李雲飛猛地站起,望向北方夜空。
    那裏烏雲翻湧,紫黑如墨,深處竟泛起暗紅火光,宛如烽燧燃起於九幽之下。
    他的手指攥緊青竹笛,骨節發白,眼中寒芒暴漲。
    “你想借小飛進副本?”他低聲笑了,笑聲裏沒有半分溫度,“行啊——但這次,老子不做棋子,要當執刀人。”
    他縱身躍下屋簷,落地無聲。
    穿過回廊,一腳踹開東廂房門。
    柳如煙正靠在椅上打盹,驚醒時隻見李雲飛一把拍在桌上,聲如雷霆:“備馬,去北境!所有人不得隨行,隻帶小飛。”
    柳如煙愣住:“現在?深更半夜——”
    “就是因為深更半夜,才要走。”李雲飛冷笑,“錦衣衛敢派人割我手腕取血,說明他們已經摸到了‘容器’的邊。小飛不能再留在城裏,他得進係統——我要親自陪他下副本,把體內的‘貨’給我一寸寸煉出來!”
    他轉身大步走向後院,背影決絕。
    馬隊很快集結完畢,四匹快馬馱著行囊與藥箱,在夜色中悄然出城。
    小飛被裹在厚毯裏,懵懂地坐在李雲飛身前,小手緊緊抓著他腰間的笛袋。
    疾馳途中,少年忽然回頭。
    青竹堂已在遠處,隱沒於燈火闌珊處。
    他望著那扇熟悉的木門,嘴唇微動,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
    “哥,你說……如果我本來就不該活著,你會不會……放我走?”
    話音落時,一滴淚自他眼角滑下——可那不是淚。
    是血。
    殷紅如朱砂,順著臉頰緩緩淌落,在月光下閃著詭異光澤。
    他卻毫無知覺,隻是靠著李雲飛的背,慢慢閉上了眼。
    無人察覺,那一滴血淚墜入塵土的瞬間,地麵裂開一道極細的縫,滲出一縷青黑色霧氣,轉瞬即逝。
    而前方,夜幕盡頭,一道微弱卻刺目的光門正在虛空緩緩開啟,如同巨獸之口,靜候獵物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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