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哥燒自己,也得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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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軍帳內,風沙自簾縫滲入,吹得燭火搖曳不定,像極了人心深處那點將熄未熄的執念。
    李雲飛盤坐於地,身下是用朱砂與銀粉繪就的古老陣圖,紋路如血脈般蜿蜒,隱隱與他左臂腐爛處的青黑紋路共鳴。
    浸著藥汁的布條早已被血浸透,滴滴答答落在陣心,竟不落地,而是化作一縷縷幽光,順著符文流轉。
    他的指尖不斷掐算,子、醜、寅、卯……每一刻都精準對應體內經絡開闔,仿佛在與時間賽跑——不是為了活久一點,而是為了搶在徹底“影化”前,把命奪回來。
    墨音的虛影從笛中浮現,通體如墨玉雕琢,雙眸無瞳,卻冷得能照見靈魂裂痕。
    “你已察覺。”他聲音如古鍾餘響,“每殺一具影化體,你的魂魄便流失一分。那是玄空殘魂借你之手,反向吞噬你的存在印記。七日後,你將成‘空殼之主’——肉身尚存,神誌全無,淪為它的容器。”
    李雲飛冷笑一聲,嘴角咧開,卻毫無笑意。
    “所以得搶在變成鬼之前,先把鬼窩掀了。”他抬手,從懷中取出半塊青玉笛——那是當年蘇青竹隕落時碎裂的本命器物,如今在他掌心微微震顫,似有不甘的悲鳴。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灑在陣圖中央。
    刹那間,天地寂靜。
    陣法亮起,一道青光衝天而起,又猛然向內坍縮,將他的意識拖入深淵。
    眼前景象驟變。
    不再是軍帳,不再是北境。
    而是——一片血色竹海。
    竹浪翻湧,如怒濤狂卷,每一根青竹都似活物,隨風擺動,發出沙沙聲響,仿佛億萬亡魂低語。
    腳下是浮於虛空的竹筏,墨音立於其上,手中橫著一把由音波凝成的鎖鏈,名為“音鎖”,可鎮靈識躁動。
    “歡迎來到青音海。”墨音冷冷道,“這裏曾是蘇青竹的靈域淨土,如今已被玄空殘魂汙染。你所見一切,皆可被篡改。你的心魔,即是戰場。”
    話音未落,海麵轟然升起千座牌坊,層層疊疊,如墓林森然。
    每一座牌坊之上,皆刻著四個大字——
    李雲飛之墓
    有的寫著“葬於元末亂火”,有的寫著“歿於華山斷崖”,更有甚者,“死於摯愛之手”。
    墨音不動:“他在動搖你的存在認知。若你信了這些‘既定結局’,魂魄便會自我瓦解。”
    李雲飛卻笑了。
    他一步步走上前,目光掃過那一片荒誕的碑林,笑得越來越大聲,最後幾乎仰天長嘯。
    “老子墳頭草都三丈高了,還不是活蹦亂跳?”他啐了一口血沫,抽出虛幻凝成的青竹笛,猛然刺向自己心口幻影!
    沒有痛楚,隻有一聲清越笛音炸響!
    “真死過的人,才不怕死!”他嘶吼,“我早就在地獄裏爬過八百回了!這種破戲,老子看膩了!”
    笛音震蕩,金紅波紋自心口擴散,如烈焰燎原,將一座座虛假墓碑焚為灰燼。
    可火焰未熄,天地再變。
    竹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狹窄陰暗的小巷——雨水混著油汙流淌,牆角堆著垃圾,少年蜷縮在角落,渾身發抖,懷裏緊緊抱著兩具冰冷屍首。
    是他父母。
    那是他十二歲那年,親眼看著他們被仇家割喉,倒在血泊中,至死都沒閉眼。
    影無痕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低沉、蠱惑,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
    “你救不了任何人。蘇媚會死在你懷裏,小飛會因你失控反噬全城,林詩音會被你親手喂下劇毒……這就是你的命!逃不掉的命!”
    幻象中,少年抬起頭,滿臉淚痕,眼神空洞。
    可現實中的李雲飛,卻緩緩走了過去。
    他脫下外袍,輕輕蓋在那兩具屍身上,動作輕柔得不像個混混,倒像個守夜人。
    然後,他蹲下身,盯著那張年少的臉,低聲道:
    “我知道我救不了他們……所以我才更要變強。”
    風止,雨停。
    他抬頭,眼中再無迷茫,唯有一簇燃燒的火。
    笛音再起。
    《斷念》初奏,斬斷過往執迷;下一瞬,轉調《燃魂》,音波化火,席卷整片幻境!
    金紅烈焰滔天而起,將巷子、屍體、回憶,盡數焚毀。
    連影無痕的笑聲都被燒成灰燼,隻剩下一縷黑煙倉皇退去。
    墨音瞳孔微縮:“你竟以執念反噬心魔?尋常人隻會被記憶吞噬……”
    李雲飛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咧嘴一笑,牙上還沾著血絲。
    “老子的執念不是恨。”他握緊青竹笛,聲音沙啞卻堅定,“是——老子偏要活著。”
    話音落下,血色竹海劇烈震蕩。
    廢墟之中,一座孤零零的竹樓緩緩升起。
    它通體由青竹搭建,簷角掛著風鈴,門扉輕啟,仿佛等了三百年。
    屋內,白音端坐於蒲團之上,手中針匣泛著淡淡微光,銀針排列如星圖。
    她抬起眼,望向遠方,唇邊浮起一絲極淡的笑。
    “三百年前,我亦在此處……”【發生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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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墟中升起一座竹樓,門扉輕啟,白音端坐其中,手中針匣泛光。
    她一身素白衣裙,如月下青竹般清冷,又似古井深潭藏著萬般溫柔。
    燭火不搖,風鈴不動,唯有她指尖輕撫銀針的動作,像是撥動命運之弦。
    “三百年前,我亦在此處,問自己是否該為蒼生燃盡此身。”她的聲音很輕,卻如重錘砸在李雲飛心上。
    他怔住,胸口悶得發疼。
    眼前這女人不是蘇青竹的殘念,也不是係統賦予的幻象——她是某種更古老、更深沉的存在,是這片靈域真正的守燈人。
    “所以……你也經曆過這種試煉?”他嗓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
    白音抬眸,目光穿透層層迷霧,落在他心口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青黑裂紋上:“青音共鳴,非技,乃心。唯有願為他人赴死之人,方可喚醒雙紋真意。”
    她取出一枚細若發絲的“青紋針”,通體幽綠,尾端纏著一絲金線,仿佛凝結了三百年的執念與生機。
    “以血為引,以痛為媒,刺入靈台——若你能撐過九重醫劫,雙紋自啟。”
    李雲飛盯著那根針,咧嘴一笑,牙上還沾著未幹的血:“行,反正老子不差這一哆嗦。”
    話音未落,他已反手將針狠狠紮進自己眉心!
    刹那間——
    靈魂如墜冰淵,又似焚於烈焰。
    九道無形劫雷自天而降,每一道都轟在他神識之上,撕扯記憶、剝離意誌。
    第一重劫:剜心之痛,再現父母斷喉瞬間;第二重劫:蝕骨之毒,重現蘇媚為他擋下劇毒時的顫抖;第三重劫……林詩音被鎖鏈貫穿琵琶骨,隻因替他承受宗師一擊!
    他渾身抽搐,冷汗如雨,意識幾近潰散,可嘴角始終掛著笑。
    “老子……偏要活著!”
    一聲怒吼震碎虛空,青紋從心口炸開,原本一道扭曲的螺旋紋路竟緩緩分裂,化作雙環交疊,如陰陽相生,流轉不息!
    現實軍帳內,李雲飛猛然睜眼——雙瞳金紅交織,宛如熔岩流動。
    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浸透戰袍,手中緊握的半塊青玉笛嗡鳴不止,仿佛要脫手而出。
    帳外,蘇媚一腳踹向簾幕,卻被一股無形音波狠狠震退,撞在雪堆裏。
    “雲飛!”她驚叫,指甲掐進掌心,“你再敢死一次,我就燒了這北境!”
    帳內,火焰忽明忽暗,隨著李雲飛的呼吸節奏起伏。
    他緩緩抬手,指尖輕點燭芯——火苗驟然拉長,如刀鋒出鞘,割裂空氣!
    “這玩意兒……能當刀使不?”他低笑,笑聲裏卻多了一絲不屬於他的冷意。
    墨音凝視著他,聲音低沉如讖語:“靈識共振·初成。你已可借情緒波動,引動他人內息紊亂……但小心,共鳴越深,被反噬的風險越大。”
    李雲飛沒答話,隻是低頭看著心口那道新生的雙紋——它正悄然逆時針旋轉,像一顆潛伏的心髒,等待某個時刻徹底蘇醒。
    當夜,小飛夢中驚醒,聽見帳外有腳步聲。
    他揉著眼睛走到窗邊,看見李雲飛站在風雪中,背影與搖曳的燭火重疊,孤絕得不像活人。
    “哥,你回來了?”他怯生生地問。
    那人緩緩回頭——嘴角揚起,笑意溫潤熟悉,可那雙眼……空得嚇人,像被什麽東西掏走過,又塞回一幅贗品。
    而在主帳深處,真正的李雲飛仍閉目盤坐,額角滲血,心口雙紋,正無聲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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