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針紮自己,才能穩住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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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透,青竹堂藥室靜得能聽見銅盆裏炭火劈啪的輕響。
李雲飛赤膊坐在銅鏡前,肩頭插著三根銀針,寒光映在皮膚上泛出青白。
他咬牙盯著鏡中的自己——眼底浮著一層詭異的灰翳,像霧罩住燈芯,忽明忽暗。
左手緩緩抬起,指尖夾著第四根銀針,對準頸側“魂舍穴”一點點刺入。
“再深半分。”他在心裏默念。
針尖破皮,血珠順著經絡滑下,在鎖骨凹處聚成一滴,墜落時砸進腳邊藥碗,發出極輕的一聲“叮”。
那一瞬,意識猛地一沉,仿佛被什麽從背後拽了一把。
眼前閃過無數殘影:蘇媚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他那截短笛;林詩音跪在華山雪地,手中劍寸寸斷裂;還有小飛,渾身燃著黑焰,嘶吼著喊“哥”卻撲向烈火……
“滾!”李雲飛低喝一聲,猛扯出針,額角冷汗如雨。
玉佩忽亮,一道清冷女聲傳來:“你體內靈波紊亂,左脈已現‘影化潮汐’——每半個時辰,魂體就會短暫失真。”
是林詩音的聲音,隔著係統中樞遠程傳訊,帶著一絲壓不住的焦灼。
李雲飛咧嘴一笑,順手抹了把嘴角滲出的血絲,“那就半個時辰紮一次。老子寧可把自己紮成篩子,也不讓那鬼東西住得舒坦。”
他說完,轉頭看向角落裏的小飛——少年縮在蒲團上,雙手抱膝,眼神怯生生的,像隻淋濕的貓。
“記住了,”李雲飛盯著他,聲音忽然沉下來,“以後我若眼神發直、不碰藥爐、也不罵人……你就拿這針紮我‘神庭穴’,別手軟。”
小飛哆嗦了一下,用力點頭,指甲掐進掌心才忍住沒哭出來。
他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麽。
三天前,李雲飛為突破“靈識共振”,強行引九劫洗魂,結果一道未知意識趁機侵入其識海,如同寄生藤蔓般悄然蔓延。
它不傷肉身,專蝕神誌,最可怕的是——它開始模仿他的情緒、記憶,甚至……行為模式。
而現在,那玩意兒正在學會“偽裝”。
午後日頭偏斜,藥爐蒸騰起濃重藥氣。
李雲飛故意抬手打翻藥碗,湯汁潑地,騰起一股青煙,腥甜中帶著腐朽味。
小飛嚇得後退兩步,撞翻了藥架。
“哥!那是‘蝕心露’吧?沾地就冒煙的!”
李雲飛蹲下身,湊近地麵嗅了嗅,咧嘴一笑:“還好,不是‘歸魂散’。”他站起身,走到藥櫃前,隨手抓了一撮墨綠色草葉,正是劇毒之物“斷魂草”。
他將草葉混入新煎的藥湯,端起來一飲而盡。
“哥!!”小飛撲上來想攔,卻被一股無形勁風震開。
下一秒,李雲飛猛然彎腰,嘔出一口漆黑如墨的血,濺在地上竟“滋滋”作響,冒出白煙。
空氣驟然凝滯。
就在這死寂之中,一道素白衣影悄然浮現於屋角——白音,蘇青竹的殘念投影,醫道啟蒙者。
她麵容模糊,似由霧氣凝成,卻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
她輕輕抬手,虛撫李雲飛後背,動作溫柔得像母親哄睡嬰孩。
“你以毒逼魂,雖險,卻有效。”她的聲音如風過竹林,“影化孢正被逼出經脈……但下次,別再用‘斷魂草’,它會喚醒沉眠的記憶蠱蟲。”
李雲飛喘著粗氣,笑得滿嘴是血:“疼我才放心……疼說明我還活著。”
他抬頭望向窗外漸沉的日光,眸中金紅交織,忽明忽暗。
夜深,萬籟俱寂。
青竹堂內隻剩一爐“靜心香”嫋嫋燃燒,香氣清冽,能鎮心神。
李雲飛盤坐中央,心口雙紋緩緩旋轉,如同微型旋渦,牽引著周遭氣流形成微弱漣漪。
小飛跪坐在他對麵,瑟瑟發抖。
“來,”李雲飛閉目,聲音低啞,“想想你最怕的事。”
少年牙齒打顫:“我怕……變成怪物,傷了你。”
話音落下,室內溫度驟降。
李雲飛忽然睜眼,瞳孔深處雙紋爆閃,隨即伸手按住小飛肩頭——
刹那間,恐懼如潮水倒灌入識海!
黑暗、尖叫、火焰、鎖鏈撕裂皮肉的聲音接連炸開,九眼烙印在少年脊背上灼燒,每一眼都像是通往地獄的門縫。
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與自厭,幾乎將李雲飛掀翻。
但他咬牙撐住,額頭青筋暴起,心口雙紋逆向疾轉,一縷溫熱氣息自丹田升起,順著掌心渡入小飛體內。
“怕?”他聲音沙啞,卻帶著鐵一般的重量,“老子比你更怕。小時候被人打得吐血都不敢哭,怕被人看穿軟弱;救蘇媚那次,明明快死了還裝瀟灑,怕她覺得我不夠硬氣……怕得要死。”
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笑,“但怕完,還得上。”
小飛渾身一震,眼淚奪眶而出。
就在這一刻,他背上九眼烙印竟微微黯淡,仿佛被某種力量暫時壓製。
李雲飛鬆開手,整個人脫力般後仰,靠在牆上大口喘息,嘴角溢出血絲。
他抬手抹去,望著掌心猩紅,低聲笑了:“有意思……原來情緒也能當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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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胸前玉佩劇烈震動,林詩音的聲音穿透虛空,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怒:
“北境出現第二具‘影化體’……”
畫麵一閃而過——風雪荒村,篝火旁,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正俯身為流民施針。
針尖入穴,穩、準、輕。
那人嘴角甚至還掛著熟悉的痞笑。
就像……真的李雲飛。北風卷雪,撕開天地灰幕。
青竹堂的玉佩還在震,林詩音的聲音像繃到極致的弦:“它在救人……但它下的針,種的是‘蝕心蠱’!中者三日內神誌渙散,淪為行屍走肉!”畫麵定格在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篝火映照下,“假李雲飛”指尖輕撚銀針,動作從容不迫,甚至帶著幾分他慣有的懶散痞氣,仿佛真是那個嘴賤心軟的浪子郎中。
可那針尾暗藏的一抹紫芒,卻如毒蛇吐信。
李雲飛坐在藥爐前,肩頭三根銀針尚未拔出,嘴角卻已揚起冷笑。
血順著頸側滑進衣領,他抬手一抹,指尖猩紅,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像是在畫符,又像是在挑釁。
“它學我?”他低笑一聲,笑聲裏沒有半分溫度,“那老子就教它——什麽叫治病先治心。”
他伸手一招,牆角古匣應聲而啟,九根通體碧青的細針緩緩浮空,針身刻滿古老紋路,隱隱有靈韻流轉。
九轉還魂針匣,蘇青竹遺世之物,非醫意通玄者不可啟。
此刻,針尖齊齊顫動,似在回應某種召喚。
李雲飛咬破指尖,於掌心迅速勾勒出一道複雜符紋——音紋符。
血光乍現,符成刹那,整間藥室嗡鳴如琴弦齊撥。
“白音,”他閉目低語,聲音輕得像風穿竹隙,“借你一縷醫意。”
空氣凝滯一瞬。
一道素白虛影悄然浮現於他身後,長發披肩,眉目溫婉,正是白音殘念。
她未言,隻輕輕抬手,一縷清輝自額心飄出,融入九針之中。
刹那間,針尖泛起柔和青光,如同春溪初融,生機盎然。
“真正的郎中,”李雲飛睜眼,眸中金紅褪去,唯餘清明如水,“不是靠手法,是靠這顆敢為眾生痛的心。”
次日,疫村。
枯樹掛霜,茅屋坍塌,空氣中彌漫著腐草與敗血的氣息。
村民蜷縮屋角,眼中盡是絕望。
一名孩童躺在草堆上,麵如金紙,唇角溢黑血,已是毒入膏肓。
李雲飛踏雪而來,黑袍獵獵,左臂衣袖一掀——皮肉潰爛見骨,森森白痕縱橫交錯,那是連日來以毒逼魂留下的傷。
全場死寂。
“看清楚了。”他冷聲道,聲音不大,卻壓住了所有雜音,“老子這身爛骨頭,治得了病,也扛得住鬼。”
他取出一根青紋針,懸於孩童“百會穴”上空,深吸一口氣,猛然刺落!
針入瞬間,體內雙紋疾轉,音紋自經脈奔湧而出,如春風化雨,滲入童子五髒六腑。
那蟄伏在血脈深處的毒蠱驟然哀鳴,竟如遇天敵,在體內轟然自焚!
“噗——”孩童噴出一口黑血,隨即呼吸平穩,臉上泛起淡淡血色。
嘩然四起!
“活了!孩子醒了!”
“他是真神仙啊!”
人群沸騰,有人跪地叩首。
而就在村外高坡之上,一道與李雲飛一模一樣的身影靜靜佇立,手中同樣握著一根銀針,正模仿著落下動作——
可針未入膚,真氣便如泥牛入海。
“影化體”瞳孔微縮,第一次流露出近乎困惑的波動。
它能複製記憶、行為、語氣……卻無法引動那一絲源自靈魂的醫意共鳴。
村中,李雲飛緩緩抬頭,目光穿透風雪,直直落在那道身影上。
他嘴角一揚,輕聲道:“學得挺像,可惜——魂不真,針就歪。”
歸途馬車顛簸,炭盆微紅,小飛縮在角落,盯著李雲飛纏滿布條的手,忽然開口:
“哥,你說……如果有一天,你也開始騙人治病,我會不會第一個認出來?”
李雲飛一愣,隨即笑著伸手揉亂他頭發:“傻小子,老子騙天騙地,也不會騙病人。那是底線。”
話音未落,車簾忽被寒風掀起一線。
一截烏黑碎玉從他袖中滑落,半埋於塵灰——那是青竹笛的碎片,邊緣已泛出詭異墨色,仿佛被什麽從內部侵蝕。
車內無人察覺。
唯有炭火劈啪一響,像是某種低語,悄然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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