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腳下的晨霧如同流動的素紗，尚未被朝陽完全驅散。仙雲村新築的青石寨牆下，早已人頭攢動。
    老村長葛狗蛋帶著全村百餘口人，擠在村口，粗布衣裳上沾著清晨的露水和泥土，臉上卻堆滿了緊張又熱切的笑容，翹首望著官道盡頭。
    “來了！來了！”一個眼尖的年輕獵戶指著遠方騰起的煙塵，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看那明黃的儀仗！是公主殿下的車駕！還有……好多貴人！”
    煙塵漸近，皇家車駕的威嚴顯露無疑。金吾衛甲胄鮮明，簇擁著中央那輛最為華貴的馬車。車簾被一隻保養得宜、骨節分明的手掀開，露出太上皇李淵那張雖染風霜卻精神矍鑠的臉龐。
    他目光如炬，掃過村口那塊新立的青石碑——碑上“仙雲村”三個大字筆力雄渾，是雍州縣令前日親自題寫並命匠人連夜鑿刻立起的。
    “溪雲化仙雲，一字之變，民心所向，敬仙之意昭然。”李淵微微頷首，對身旁同樣掀簾觀望的李麗質笑道，“此地村民，倒是頗有靈性。”
    李麗質點頭，目光掠過寨牆下新增的防衛——昨日雍州刺史奉旨派來的三百府兵，此刻正肅立警戒。
    嶄新的青磚望樓矗立在村頭，箭垛森然，與遠處雲霧繚繞、霞光隱現的巍峨聖山輪廓遙相呼應，肅穆中透著一股凡俗與仙域的交界之感。
    車駕停穩。村民們如同潮水般激動地簇擁上來，卻又在威嚴的金吾衛目光下敬畏地停在數步之外。
    葛狗蛋擠到最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身後黑壓壓一片村民，朝著公主車駕深深叩拜：
    “草民葛狗蛋，攜仙雲村百戶村民，恭迎公主殿下鳳駕！我等已在此恭候多時，隻待殿下引領，一同登山叩拜仙顏，求取仙緣！”
    李麗質在李泰的攙扶下步下車輦。她看著眼前這些衣衫襤褸、補丁摞補丁卻難掩眼中渴望光芒的村民，心中微動。她溫聲道：
    “葛村長請起，諸位鄉親請起。村長之職，父皇已命縣令擇選賢能暫代署理。從今往後，仙雲村便由官府一體照拂，爾等家中老幼生計自有安排。爾等隻需靜心等候，待仙緣開啟，安心修行便是。”
    葛狗蛋聞言，激動得渾身發顫，再次帶領村民叩首：“謝陛下天恩！謝公主殿下大德！草民等定當潛心向道，不負聖恩！”
    李麗質正欲轉身引見身後下車的李淵與李泰，卻見李淵擺手示意不必多禮。他目光灼灼，已迫不及待地望向那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邊的聖山主峰，聲音洪亮：“心誠即可，虛禮免了。事不宜遲，登山！”
    眾人不再耽擱，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仙雲村，朝著聖山腳下那泛著溫潤霞光的玉石台階行去。
    剛至山腳，第一次親眼目睹聖山真容的李淵與李泰，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幾乎失語。
    “這……這山石……”李淵指著腳下溫潤如玉、隱透霞光的台階，又抬頭望向那直插雲霄、被七彩雲霧半遮半掩的巍峨山體，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歎。
    “非金非玉，卻蘊藏寶光！山上草木，流光溢彩，遠非凡間所有！青雀，你瞧那瀑布，落下的竟是星輝之水！那懸於九天之上的宮殿……便是星君仙居？” 他戎馬半生，見多識廣，此刻卻如同初入寶庫的孩童。
    小胖子李泰更是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合攏，喃喃道：
    “皇爺爺……孫兒……孫兒隻覺身在夢中！這仙家氣象，比書中描繪的蓬萊瀛洲，更勝百倍千倍！”
    他胖乎乎的臉上滿是震撼與向往，五星雷靈根仿佛都在體內微微震顫共鳴。
    剛踏上第一級玉石台階，李淵便感覺身體驟然一沉，仿佛瞬間背負了數十斤的重物！他心頭一凜：
    “仙家之地，果然自有玄妙考驗！” 幸而前日服食的仙桃為他伐毛洗髓，強化了筋骨氣血，這股壓力尚在承受範圍之內。
    然而，隨著攀登持續，山路蜿蜒向上，施加在身上的無形壓力仿佛也在層層遞增。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李淵的呼吸已變得粗重，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而旁邊的李泰，情況更是不堪。他本就體胖，此刻麵頰通紅，豆大的汗珠順著下巴不斷滴落，浸濕了嶄新的錦袍前襟，腳步也變得沉重蹣跚，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仿佛拉風箱一般。
    反觀同行的程處亮、秦懷道、杜荷，甚至那些仙雲村的村民代表，雖然也需奮力攀登，卻步履沉穩，氣息雖急不亂，遠不如李淵祖孫這般吃力。
    李淵心中疑惑，停下腳步，抹了把汗，叫住前麵不遠、手拿根粗木棍當拐杖卻走得頗為輕鬆的程處亮：“程家小子！”
    程處亮聞聲立刻停下，轉身恭敬行禮：“太上皇有何吩咐？”
    李淵指了指自己和李泰，又指了指其他人，問道：“孤觀爾等攀登此階，雖也費力，卻遠不如孤與魏王這般艱辛，是何緣故？莫非仙緣亦有厚薄之分？”
    程處亮黝黑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撓了撓頭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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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太上皇，並非如此！星君慈悲，設下這登山之試，乃是對心誌毅力之考驗。這階梯之上的無形重壓，隻對首次登山者有效。
    我等前次已隨公主殿下登頂，通過了這重考驗，故此次再登，便不受其擾了。太上皇與魏王殿下初次登山，承受此壓，正是星君在考驗您二位的向道之心是否堅韌呢！”
    “原來如此！”李淵恍然大悟，心中那點疑慮頓消，反而湧起一股豪情。他轉頭看向累得幾乎要癱軟的李泰，沉聲道：
    “青雀！聽見了嗎？此乃仙緣考驗！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給孤挺直腰杆，莫要墜了我李唐皇室的威風！”
    李泰聞言，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下精神一振。他用袖子狠狠抹去臉上的汗水，眼神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聲音雖因喘息而斷續，卻斬釘截鐵：
    “皇……皇爺爺放心！泰……泰絕不放棄！仙緣……就在眼前！” 他體內那五星雷靈根仿佛感受到主人不屈的意誌，隱隱有微弱的電弧在經脈中一閃而逝，竟讓他感覺沉重的身體似乎輕快了一絲。
    又艱難跋涉了三個多時辰，當日頭開始西斜，霞光將聖山染成一片金紅時，這支疲憊不堪卻又滿懷希望的隊伍，終於踏上了雲霧繚繞的山頂平台！
    “呼……呼……”李淵和李泰幾乎是同時癱坐在溫潤的玉石地麵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汗出如漿，衣衫盡濕，骨頭架子都像要散了。
    然而，當他們抬起頭，仰望那懸浮於數十丈高空、沐浴在萬丈霞光之中、飛簷鬥拱、雕梁畫棟、散發著無盡威嚴與神聖氣息的巍峨仙宮時，所有的疲憊、酸痛，瞬間被無與倫比的激動與狂喜所取代！
    “值了……一切都值了！”李淵喃喃自語，老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李泰更是激動得說不出話，隻是癡癡地望著那如夢似幻的仙宮，胖臉上滿是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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