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決斷，梅蘋眼眸清明，給薑佑發微信後起身走到陽台。
    低頭往下看，廚房傳來母親用鐵鍋鏟炒菜的聲音。
    依依坐在廚房門口，身邊擺放著一筐屬於她的玩偶。
    小丫頭不吵不鬧。
    把孫悟空、豬八戒、哪吒，黑貓警長和葫蘆娃，蛇精排成一隊。
    對麵是白雪公主、凹凸曼、蝙蝠俠、鋼鐵俠、芭比娃娃，哆啦a夢擺成另一隊。
    “打起來，看看誰厲害。哪隊贏了寶寶分你們香瓜吃啵。”
    梅蘋原以為女兒在玩過家家，聽到她的話頓時既好笑又氣。
    小小身體裏偶爾顯露的暴力因子，都是她爸爸平時灌輸那些誰欺負她就打回去的言論。
    “寶貝，不可以隨便打架啵。”
    依依仰頭瞧見媽媽在二樓，忙抽回操控的雙手，背在背後為自己辯解：“寶寶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他們打架不關寶寶的事咧。”
    “阿蘋，你睡醒就下來吃飯，我炒好菜了。”李嵐從廚房伸出頭，對她們母女倆喊道。
    “外婆的乖寶貝，先讓葫蘆娃和機器貓等下再打。自己進廚房來洗手準備吃飯。”
    “吃飯吃飯，寶寶愛吃飯。媽媽快點下來咧。”
    梅蘋應聲下樓，給女兒拿碗筷盛飯放在她麵前。
    “媽，爸呢？”
    “你爸去隔壁二叔家喝酒，不用管他。”
    “我和依依下午回市區，她都一星期沒上幼兒園。該回去了。”
    李嵐驚訝道：“你記憶恢複了？叫車還是——”
    “嗯，吃過飯，她爸搭我們走。”梅蘋邊給女兒夾菜，垂眸說道。
    當著依依的麵，李嵐也不好對女兒多說什麽。在她看來，女兒恢複記憶對彼此都好。
    “行，我多挑幾斤能留的香瓜給你們帶上去吃。”
    中午，薑佑吃過飯，打了一桶水好好把老邁騰裏外擦拭幹淨。
    忙完跟陳芳豔說道：“媽，我準備回八桂。”
    “你自己還是搭依依和梅蘋一起？”
    “一起。她記憶恢複了。”
    陳芳豔聞言麵帶喜色，“那挺好。這樣我就不用再發愁，各過各的別讓她們誤會。”
    想到周末羅妤婕要回來，薑佑微笑著開口：“是啊，我先走了。”
    老邁騰開到梅家小院，李嵐把香瓜裝滿兩個袋子，多的給依依，少的留給薑佑。
    “爸爸~耶？爸爸今天開這個車咧？”依依扒在門口張望，大眼睛骨碌碌轉好奇道。
    “爸爸的車借給王伯伯用兩天，所以就開它呀，寶貝會不會嫌棄？”薑佑先放香瓜，再抱女兒上車。
    “才不會呢。寶寶最喜歡爸爸了。”
    小孩子的世界觀其實沒那麽複雜。所有的攀比心，其實是大人無意或有意的灌輸。
    “你來了，”梅蘋走出院子，站在車前。清冷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看不出在想什麽。
    “上車吧。送你們回市區，我也還有事。”薑佑說完自顧自坐進駕駛位。
    梅蘋盯著副駕的門思忖片刻，最終拉開車門坐進去留依依獨自在後排玩耍。
    “媽媽不跟寶寶排排坐嗎？”
    “在前麵也可以和寶貝說話呀。困了就躺在抱枕上睡覺，到家媽媽會叫你。”
    “好咧。”
    薑佑踩下油門，告別李嵐出發回八桂。
    “你以前不是不坐副駕？”
    “是啊，現在也一樣。但是我不坐，就有其他人坐。”
    “這車我開回公司給他們開，以後基本不會再開它。”薑佑淡淡開口。
    這輛車其實承載著一家三口出行的記憶。
    家散了，車也換了。
    換個角度想，他的人生從換更好的新車開始，能自由追求更好的生活。
    前方，還有值得他付出真心的人在等待。
    下高速進市區，天空飄起細細小雨。
    幾天沒在市區，從車窗望向前方大橋下，漓水的水位還挺高，渾濁湍急。卷起一個個旋渦奔湧向前。
    薑佑覺得八桂比柳城縣更喜歡下雨，每年都是這樣。
    柳城好天氣，回到市區不是下雨就是陰天。
    三四月陰雨潮濕，有些常年照不到太陽的房間，回南天枕頭都發黴。
    前方堵車，幾輛車開了雙閃停在右側，占用近兩條車道。
    薑佑抬眸觀望發現，大橋護欄邊緣坐著一名中年男子。
    他雙腳伸在欄杆外，神色激動，大聲喝止欲上前勸阻的路人，似乎隨時準備跳下去。
    車開到五米外停住無法再向前。
    “這個人要跳河，我下車去看看，你在車裏看著女兒。”
    薑佑說完不等梅蘋搭話，他已經快步向男子走了過去。
    “你們別過來，我跳我的河，跟你們沒有關係。”
    中年男子作勢要跳，嚇得眾人紛紛停下腳步。
    “我丟~幾天沒回八桂又開始漲水了？水更渾。大哥，會遊水沒？會遊水就不一定淹得死，不會遊水一定沒命啵。”
    薑佑點上一根煙，站在他三米外倚靠欄杆輕飄飄開口。
    “抽煙嗎？想死還不容易，抽一根再跳咧，不急這兩分鍾。後麵堵車的人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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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把打火機塞進煙盒丟給他。
    中年男人下意識抓住麵前的煙盒，猶豫兩秒，一次抽出兩根同時點燃，反正要死了，奢侈點無所謂。
    “謝謝。”
    “不客氣，煙你拿著，到那邊想抽還有得抽。”看他要把煙盒丟回來，薑佑擺手說道。
    中年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人還怪好的嘞。
    “跳之前，聊聊？也許講出來，你心情好，死得也開心點。”薑佑慢慢靠近，坐到他身邊。
    對這種尋短見的人，要換種思維跟他們聊天。
    周圍的圍觀車主們麵麵相覷，想笑又不敢笑怕刺激到輕生的大哥。
    “老弟，我看到你從那輛車下來的。”
    薑佑順著中年男人的目光望去，點了點頭。
    “我也有一輛。”
    男人深吸一口，吐出煙霧，無視被小雨打濕的頭發，抹把臉繼續說道。
    “我今年45，屬雞。沒什麽本事，給老板在省內跑跑業務。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常年下來一身病。”
    “每月掙七八千，自己留200買煙，500加油剩下上交。平時抽的都是12塊的利群。我也曉得這二十龍口感好，但是舍不得。”
    “最近老板生意難做，我也失業了。前兩天回家早看到——”<失敗。囉嗦這麽久，謝謝你聽我講完。大哥勸你一句，開車不要著急。慢點開。”
    薑佑捏了捏眉心，“大哥，你看到我副駕那個女人，其實是我前妻。”
    中年男人表情先是驚訝，隨之是釋然。苦笑道：“要不我們一起跳，路上有個伴？”
    “好啊。”
    薑佑咧嘴笑著，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兩人縱身躍下，紮進渾濁湍急的江水中。
    “臥槽！”
    “跳下去了，快打電話報警！”
    “救生圈，誰車裏帶了救生圈？”
    “我車裏正好有買給兒子學遊泳的，需要氣筒打氣。”
    “打毛線，拿到輪胎那裏放氣。”
    梅蘋在車內眼見薑佑和男人同時跳下，麵色驟變，立刻下車奔到欄杆前，焦急地朝下呼喊：“薑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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