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佑瞧她那開心的小女孩模樣，料想應該蠻管用。
    隻是她扔出去的回旋鏢，最後會有多少紮到他身上，還未可知。
    算了，自己皮糙肉厚的，幫莊老師擋一擋也無所謂。
    今天上門有煙有酒，禮不虧。
    “爸媽，我回來了。”
    “叔叔阿姨好。”薑佑拎著煙酒跟在莊婭身後，衝她父母微笑。
    “哦喲，小薑來就來嘛，還帶這麽多煙酒。快屋裏麵坐。”莊爸熱情招呼道，接過他手裏的煙酒。
    莊媽剜了一眼小女兒：“你這孩子，怎麽沒提前打電話回來，媽好準備菜。她爸，去阿麗屋抓隻雞再到村裏老劉家買條魚回來。”
    “嗨，薑校長，薑佑他也不是大領導，不講究那些。是吧？”
    薑佑點頭：“叔叔阿姨，別忙活，我平時在家也是隨隨便便的家常菜。”
    “那能一樣嘛，小薑你先坐，我去去就回來。”莊爸應聲推電動車出門。
    農村人樸實，如果家裏來了客人，沒有好菜招待，會十分的不好意思。
    自從看了小婭手機裏的自拍，莊爸莊媽已經完全相信，隻把薑佑當準女婿對待。
    薑佑拿張小板凳，坐在莊媽麵前陪著她摘菜閑聊，莊婭則把剩下的荔枝剪掉枝條，用清水洗兩遍裝盤，端到媽媽身邊。
    “媽，我來摘，你嚐嚐新鮮荔枝，薑佑今天從八桂帶過來給學生們，我們三個老師也有份。”
    “行我嚐嚐。”莊媽停下手裏的活，笑看女兒兩人靠坐在一起和諧的模樣。
    荔枝很甜，眼前的家常更甜。
    沒過多久莊爸騎車回來，車把左邊掛條魚，右邊掛隻雞。
    薑佑發覺那雞，很眼熟。
    不會吧？
    罪過。
    他心中有愧，隨著飯菜做好，香菇雞肉入口，那份淡淡的愧疚被綿密勁道的口感和香味衝散。
    農村土雞就是比超市賣的飼料雞好吃。
    鵝城人民醫院住院部。
    金光從雲端直落入住院部某病房，鑽入了原本呼吸微弱的男人體內。
    那心跳監測儀上眼看要平緩的直線，再次緩慢起伏，並逐漸變得有了規律。
    房間門被粗魯推開。
    一名大短褲花襯衫，脖子掛著金鏈子，戴副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嘴裏嚼著檳榔，厭惡地皺了皺眉。
    他身邊還跟著個職業裝年輕女子，進門後對坐在床前的病人家屬點了點頭。
    “秦會計，你們這是？”莫佩玲滿臉憔悴，眼裏有幾分期待之色。
    她身邊，大小石頭兄妹倆同樣眼巴巴看著來人。
    這兩人是爸爸工地派來的，是幫忙給爸爸治傷的吧。
    肥男吐出嘴裏的檳榔渣，語氣有些不耐：“工地出了這種事故，老板也很為難。今天我來呢，主要有兩個方案，你老公現在開不了口，你看完同意就在協議上簽個字。”
    秦會計將懷裏的協議翻開，遞給她：“你看一下，先別激動，覺得可以就簽字。”
    心懷忐忑，莫佩玲接過低頭仔細觀看條款和解決方案。
    【同意對此次事故責任鑒定結果為工人違規操作。】
    “領導，我們明明是按照公司要求，正常操作。沒有違規啊。這是不是寫錯了？”
    “先別急，看完下麵兩個補償方案再說話。”肥男翻了翻眼皮，暗罵了聲人窮事兒多。
    【其一，公司補償該農民工住院期間最長不超過3個月的20總費用，出院後與公司無關。】
    【其二，公司一次性補償該農民工50萬元，同意簽字，後續所有治療費用與公司無關。】
    【以上兩條，均需先同意此次事故責任方為員工本人，公司隻出於人道主義給予一定金錢上的援助。】
    莫佩玲望著病床上昏睡的老公，眼神茫然而無措。
    “病人情況不樂觀，如果清醒過來，以本院的醫療水平，能保住他的命，但是大概率會終生癱瘓在床。除非你們去大城市看看或許有丁點希望。但是也別太抱希望多花冤枉錢。”主治醫生的話仍回響在耳畔。
    事故發生的時候，她也在場。老公和工友幾人按照以往正常流程操作，根本就不存在什麽違規操作。
    隻是幾位工友比較幸運，隻受了點皮外傷。
    再者說，兩個條款裏公司給的補償，也遠遠不夠。
    如今住院每天好幾萬，錢是她向工友們和親戚借的，平時在工地風吹日曬掙那點工資，到了醫院，像擰開的水龍頭一樣嘩嘩流。
    50萬看似很多，對於這個家，真不多。
    “那個秦會計，還有這位帥哥領導，今天容我考慮考慮行嗎？明天再答複你們。孩子他爸還沒醒。我想問問他的意見。”
    莫佩玲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小心翼翼說道。她眼底的倔強和痛楚，令秦會計不忍再催促。默默地點了點頭。
    “郝經理，我們明天再來吧。他們打工都不容易，您看這大小倆孩子，全家指著爸媽掙錢呢。”
    肥男鼻孔朝天，厭惡地哼了聲，“最遲明天中午，否則影響了公司形象，老板追究下來，你們和我都難辦。”
    “到時候本來能給的補償被收回去，吃虧的還是你和你老公。想清楚吧，我們走。病房的消毒水味道實在難聞。”
    “謝謝啊，領導和秦會計慢走。”莫佩玲起身，蒼白的臉上努力陪著笑，將兩人送出病房才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醒過來呀。我想聽爸爸唱歌。”
    “妹妹乖，別吵爸爸睡覺，讓爸爸多休息，他才能早點回家。”大石頭把小石頭抱住，低聲安慰她。
    “哥哥，爸爸會好起來的吧？”
    “會的，肯定會呀。他是我們的爸爸。最最厲害了。”
    莫佩玲看著一對懂事乖巧的兒女，忍不住扭過頭，捂臉努力不讓自己眼眶裏的淚水流出來。
    巨大的悲傷和壓力壓在她肩膀，沉重到難以呼吸。
    可是，因為兒女，她強忍著也要頂住家裏這半邊天。
    等明天，領導和秦會計再來，她想求著讓公司多補償一些，爭取到大城市的醫院，把老公治好。
    然後再跟兩邊家裏的親戚借點錢，求他們幫幫忙吧。
    大家都是農村人，打工也存不了幾個錢，能借來多少，她心裏沒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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