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正要邁步，穆映雪的刀尖又頂了上來。
    這次不是脖子，是心口。
    他低頭一看，刀尖壓著他衣襟第三顆扣子，再往前半寸就能紮進肉裏。他咽了口唾沫：“姑奶奶，你這刀是不是該收收了？咱好歹也算同行了。”
    “同行？”她冷笑，“你現在是我簽了契的苦力，不是同行。”
    他右手五指突然一抽，黑絲剛冒頭，就被她一眼盯住。
    “再動一下，”她聲音不高，但字字像釘子，“我就把你釘在門板上寫契。”
    江麽把手慢慢放下。袖子裏的陽燭燙得嚇人，像是隨時要炸開。他知道這玩意兒一斷，魂就回不來了。可眼前這丫頭，明顯不吃裝死那一套。
    穆映雪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紙，甩在地上。
    紙上畫著紅紋，彎彎曲曲像血畫的符。風一吹，紙角微微顫，沒被吹走。
    “簽了它。”她說，“三日內隨我探墓封脈，生死不論。違者，魂火自焚。”
    江麽盯著那紙，心裏咯噔一下。這是儺族的“縛命書”，他娘生前提過一嘴——簽了就別想跑，死了都得爬回來幹活。
    “我說……”他幹笑兩聲，“你這哪是請人幫忙，簡直是雇凶賣命啊。”
    “你可以不簽。”她刀尖一挑，紙飛起來，穩穩落回她手裏，“然後我現在劈了你，省得路上拖後腿。”
    江麽看著她那雙眼睛，知道她是真敢動手。
    他歎了口氣，伸手去拿紙。
    “等等。”她又攔住，“咬破指尖，按血印。空手碰契，算毀約。”
    江麽翻了個白眼，真把手指咬了，血滴在紙上。
    紙燃了。
    火光一閃即滅，灰都沒留下。但他手腕一熱，一道紅痕纏了上來，像條細蛇繞了一圈，鑽進皮膚不見了。
    契約成立。
    他摸了摸手腕，低聲嘀咕：“這波血虧但穩賺……閻王都管不著我作死，可你這小娘們兒真狠。”
    穆映雪收起刀，轉身就走：“少廢話，出發。”
    江麽跟在後麵，右手指節還在哢哢響。脖頸上的勒痕隱隱發癢，那是上次吊死留下的印記。他摸了摸陽燭，還在燒，溫度剛好。
    “下次得死個值點的。”他心裏盤算，“淹死能控屍水，燒死噴黑火……要是能在這墓裏安排一場‘意外’，說不定直接解鎖新能力。”
    他一邊走一邊打主意。
    路過巷口時，腳下忽然一滑，整個人摔了個趔趄。
    “哎喲！”他叫了一聲，手撐地，順勢把一枚黑火符塞進牆縫。
    這符是他偷偷藏的，留個記號，以後好找路脫身。
    他剛爬起來，就聽見前麵穆映雪說話了。
    “別費勁了。”她頭也不回，“你那點小聰明，連野鬼都騙不過。”
    江麽愣住：“你咋知道？”
    “你摔倒的時候，右手抽了一下。”她說，“絞索指隻有在藏東西或者準備動手時才會抖。上次在柴房你就這樣。”
    江麽心裏罵了一句。這丫頭眼太毒。
    他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嘴裏嘟囔：“合著我一舉一動都在你眼皮底下？那你幹脆給我栓根繩牽著走唄。”
    “行啊。”她回頭瞥他一眼，“你要不要現在就試試？”
    江麽立馬閉嘴。
    兩人繼續往前走。
    西街比平時安靜。燈籠歪在杆上，有幾盞滅了，剩下的光也昏黃。地上散著碎陶片，像是誰家攤子慌亂中打翻的。
    江麽邊走邊觀察四周，想找機會溜。可穆映雪一直走在前麵，腰間雙刀晃著，銀鈴輕響，每一步都卡著他節奏。
    他試過加快腳步想繞道，結果人家直接停下，等他走近了才繼續走。
    他又試過假裝係鞋帶想掉隊，剛蹲下，一把骨刀就插在他麵前的地上。
    “再磨蹭，”她說，“我就把你綁起來扛著走。”
    江麽隻好認慫。
    “我這不是怕黑嗎？”他訕笑，“你看這天，烏漆嘛黑的，萬一跳出來個鬼……”
    “你都能死兩次了還怕鬼？”她嗤笑，“你身上那股死氣，鬼見了都繞路走。”
    江麽摸了摸臉。也是，他現在就是個活死人，陰陽之間來回蹦躂的那種。
    不多時，到了西街盡頭。
    一座塌了半邊的石碑立在路邊，上麵字跡模糊，依稀能辨出“古墓禁地”四個字。再往前，地麵裂開一道縫，陰風從裏麵往上冒，吹得人腳底發涼。
    江麽剛靠近，眼前猛地浮出一行血字：
    【橫死預警：水厄將臨】
    他心頭一緊。
    水厄？淹死？
    他第一反應是退後半步。
    可穆映雪早有準備，抬腳就是一踹。
    “扛工具的，打頭陣！”
    江麽一個踉蹌，差點撲進裂縫。
    他扶住石碑穩住身子，袖中陽燭忽明忽暗，像是感應到什麽極強的陰氣。
    “看來這次真不是去搬磚。”他喃喃。
    穆映雪抽出雙刀，站到他旁邊：“記住你的契——死了也得給我爬回來幹活。”
    “合著我是不死馱獸？”江麽翻白眼，“你要真把我當牲口使，至少給口草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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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本事你別簽。”她冷哼一聲，率先邁步，踩上通往墓道的石階。
    台階往下延伸，黑乎乎的看不清底。風從下麵往上吹，帶著一股腐土味。
    江麽站在入口，猶豫了一秒。
    手腕上的紅痕突然發燙。
    他咬牙，抬腳跟了上去。
    一步踏下，腳底傳來濕滑感，像是踩到了苔蘚。空氣更冷了，呼吸都有白霧。
    穆映雪走在前麵，刀尖微揚，隨時準備出手。江麽跟在後麵，右手五指不自覺地蜷了蜷，黑絲在指尖若隱若現。
    他盯著前方背影，心裏琢磨：“這丫頭這麽強硬，肯定也有弱點。要是能在墓裏讓她吃個虧……嘿嘿，說不定契約都能鬆動。”
    正想著，腳下突然一滑。
    他本能地伸手抓旁邊石壁，卻摸到一手黏膩。
    抬頭一看，牆上全是暗綠色的苔，還在緩緩蠕動。
    穆映雪回頭看了他一眼：“別碰牆。”
    江麽趕緊甩手，可指尖已經沾上了那東西。
    刹那間，一股寒意順著手指竄上來。
    眼前血字再次浮現：
    【狀態異常：屍苔寄生，三刻內未清除將引發肢體僵化】
    “我靠！”他低聲罵，“這才剛進來就要上強度？”
    他想運點死氣逼毒，可體內殘存的死氣還沒散幹淨，一調動就胸口發悶。
    穆映雪看他站著不動，皺眉：“發什麽愣？”
    “沒事。”他咧嘴一笑，“就是覺得這地方……挺適合我發揮的。”
    話音未落，右手猛然一抽。
    黑絲暴射而出，直奔頭頂岩壁。
    那裏，一團拳頭大的綠光正緩緩滴落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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