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麽覺得胸口那玩意兒像是被人塞了塊燒紅的鐵片子，一跳一跳地燙。
    他能聽見穆映雪在前麵砍東西，刀撞上黑氣的聲音跟刮鍋底似的。
    惡靈又在凝聚長戟了。
    他知道，再這麽拖下去，自己這口氣要是慢慢咽了，係統就不認賬。
    裝死沒用，半死不活更不行。
    得死透。
    他動不了左手，右手指頭還能抽一下。指尖一勾，屍水混著血從傷口裏往外滲，順著胳膊流到手心。
    他咬牙，把右手抬起來，抖得像篩糠。
    對準心口那個被惡靈撕開的大洞，順著原來的傷口，往更深的地方——再戳了一指頭。
    “呃……”
    喉嚨裏滾出一聲悶響，不是疼的，是故意的。
    這一下，是自己捅的。
    血噴出來，濺在陣法殘存的符文上，發出“滋”的一聲。
    他眼睛一翻，瞳孔散了。
    心跳停了。
    世界斷電。
    眼前突然浮出一行字：
    “檢測到橫死怨氣峰值，陰職隨機抽取中……”
    他沒看見自己的身體倒下去，但他知道它倒了。
    現在他是飄著的，魂出來了，輕得像片紙。
    可這地方不讓他飄。
    四麵八方全是怨氣，黏糊糊地纏上來，想把他拽進地縫裏。
    他感覺有東西在啃他的魂，不是牙齒，是那種慢悠悠的腐蝕，像泡進了酸水缸。
    “我日你大爺……”他想罵，但發不出聲。
    就在這時候，一股力道托住了他。
    不是手，也不是風，就是一種說不清的東西，把他往上提。
    穿過一層又一層黑霧，他忽然“看”到了。
    一條鎖鏈。
    青銅色的，粗得不像人間的東西，橫在不知道哪的天上。
    上麵掛著好多影子，一個個都長得跟地脈惡靈差不多，氣息也一樣。
    命官殘魂。
    他明白了。
    這些玩意兒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是被人釘在那條鏈子上的。
    而他自己，現在就像個補丁，哪兒破了，拿他去貼。
    閻羅補丁係統？好聽是好聽，其實就是個回收站。
    專收橫死的倒黴蛋，拿命換功能。
    他咧了咧嘴，想笑，可魂體沒法做表情。
    原來我不是第一個。
    我是第幾個？
    第一百？第一千？
    管他呢。
    反正這波，穩賺。
    他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那股托著他魂的力道突然一鬆。
    他又往下掉。
    怨氣撲上來，差點把他吞了。
    危！
    他猛地想起袖子裏那半截陽燭。
    那是他藏的保命符，藏了半截魂在裏頭，防的就是今天這種場麵。
    他意念一動，衝著陽燭的位置狠狠一拽。
    “回來！”
    魂體一頓，硬生生被拉回肉身邊緣。
    他沒完全進去，卡在殼子外頭，像插著電源線充電的手機。
    這時候，右手開始變。
    先是從指尖開始，骨頭一根根伸長，顏色變黑，指甲翹起來，成了彎鉤狀。
    整條手臂的皮肉往下塌，血管凸起，像樹根一樣纏住骨骼。
    最後整個手掌變成一隻鬼爪，漆黑，泛著幽光，指縫裏滴著藍汪汪的液體，落地上就冒煙。
    勾魂手。
    他沒名字，是係統給的提示音直接灌進意識裏的。
    “能力覺醒：勾魂手v.1）——可抓取遊離魂體、撕扯執念殘魄，冷卻時間未知。”
    他試著動了一下手指。
    爪子張開，虛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就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惡靈體內有東西。
    不是心髒，也不是肺，是魂核。
    一團擰巴在一起的執念，裹著前朝命官的記憶碎片，藏在它黑霧身體最深處。
    能抓。
    隻要他複活，第一下就能出手。
    但現在他還不能醒。
    魂沒歸位，身體處於“死亡確認”狀態，係統還在後台跑數據。
    他得等。
    可勾魂手不聽話了。
    剛成型的能力像野狗，自己想找東西咬。
    它衝著穆映雪的方向抬了起來。
    江麽嚇一跳。
    別啊！那是自己人！
    他拚命壓製，用意念死死按住那隻爪子。
    “你給我坐下！誰讓你動了？！”
    爪子抖了幾下，終於停下。
    他鬆了口氣。
    這玩意兒邪性，認生，還得磨合。
    外麵打得正凶。
    穆映雪一刀劈空，惡靈的黑氣繞到她背後，化出一隻巨手拍下來。
    她側身躲，肩膀還是被擦到，整個人摔出去兩米遠。
    刀砸在地上，火星一閃。
    她爬起來，嘴角有血，眼神卻更狠了。
    “江麽！”她吼了一聲，“你要是敢死，我把你墳都刨了！”
    江麽聽到了。
    但他動不了嘴，回不了話。
    他隻能讓那隻勾魂手，悄悄抬起來一點，衝她那個方向，比了個“ok”的手勢。
    當然，她沒看見。
    惡靈冷笑，聲音沙啞：“一個廢魂，還想改命？”
    它抬起手，黑氣重新凝聚成長戟，對準穆映雪。
    這一次，它要一擊斃命。
    穆映雪咬牙，雙刀交叉擋在頭頂。
    她知道擋不住。
    但她不能退。
    江麽還沒醒。
    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她就得撐住。
    長戟落下。
    刀刃碰撞的瞬間，她手腕一震，幾乎脫力。
    膝蓋跪地，壓碎了一塊符文石。
    惡靈俯視她，像看一隻螞蟻。
    “下一個，輪到你。”
    穆映雪抬頭，臉上全是血，笑了一下。
    “你懂個屁。”
    她猛地把刀插進地麵，雙手結印，眉心朱砂紋亮得刺眼。
    “老子身後，有人替我扛過刀。”
    惡靈一愣。
    就在這時——
    江麽的右手，緩緩抬到了胸前。
    鬼爪張開，五指如鉤，直直指向惡靈胸口。
    它沒注意到。
    全場隻有那隻手在動。
    其餘部分，全是死的。
    血泊還在擴散。
    陽燭微光閃爍。
    勾魂手的指尖，滴下一滴幽藍魂液。
    落在陣法裂縫邊緣，炸開一朵小火花。
    江麽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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