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提到劉建明那屆警員檔案裏，至少有六七份存在疑點。”
    “說明韓琛安插的內鬼不止劉建明一人。”
    “我們無法斷定他必然藏在劉建明住處。”
    “雖說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測……”
    “終究隻是可能性。”
    程國斌沉聲確認：“王天成所言屬實。”
    “韓琛確實在警隊埋了多枚暗樁。”
    何家駒急得額頭沁汗：“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嗎？”
    程國斌嘴角泛起無奈：“不可！”
    “警隊行事必須遵循規程，講究實證。”
    “僅因檔案存疑就定性為黑警，會引發全員恐慌。”
    何家駒憤然揮拳砸向空氣：
    “還不如混社團痛快。”
    “清理門戶全憑直覺認定。”
    “說你有罪，百口莫辯！”
    程國斌與駱誌明同時瞪視：“休要胡言。”
    何家駒連忙舉手告饒：“隨口發泄，作不得數！”
    程國斌目光漸凝：
    “王天成曾透露兩個關鍵姓名。”
    “無論韓琛藏身何處，必在此二人之間。”
    “範圍已然大幅縮小。”
    話音驟頓，
    程國斌肅然提醒二人：
    “今後傳遞密訊，切莫使用摩斯密碼。”
    “尤其在王天成麵前。”
    何家駒不解：“為何？”
    程國斌幽幽歎息：
    “王天成的資料還在一點點收集。”
    “我也是最近才聽說，”
    “他以前讀過警校！”
    何家駒瞬間僵住了。
    “王天成上過警校？！”
    程國斌表情不變，
    “是王天成的舅舅黃炳耀逼他去的。”
    “但他沒念完，中途退學，混社會去了。”
    駱誌明也愣住了。
    兩人麵麵相覷，同時開口：
    “黃炳耀老總是他舅舅？”
    程國斌苦笑著答：
    “我最近才查到的。”
    何家駒突然猜想：
    “王天成會不會其實是我們派去的臥底？”
    駱誌明正想接話。
    他早就知道王天成臥底的身份，
    卻一直不能對別人說。
    心裏憋得難受。
    何家駒這一問，駱誌明幾乎就要順勢承認。
    但程國斌先一步否定：
    “王天成不是我們的人！”
    何家駒怔住。
    駱誌明也愣住。
    兩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何家駒驚訝於黃炳耀的外甥竟會走上黑道。
    駱誌明則暗驚程國斌居然沒識破王天成的身份。
    程國斌繼續解釋：
    “之前彭警司受黃老總指示，派袁浩雲接近王天成。”
    “畢竟是他親外甥，如果犯法必須第一時間抓。”
    “雖說是臥底行動，但本意也是希望王天成別走歪路。”
    “結果你們也清楚，”
    “袁浩雲什麽都沒查出來。”
    “王天成，不是我們的人。”
    何家駒徹底死心。
    駱誌明則暗暗佩服，
    王天成和羅宗倫的布局，真是滴水不漏。
    竟連黃炳耀老總也敢戲弄！
    程國斌提醒完畢，這才向二人道出推測：
    “依我看，韓琛多半藏在劉建明或林國平家中。”
    “無論韓琛如何行動，他總得與黃誌成做個了斷。”
    “而劉建明——正是當年擊斃倪坤的  。”
    “劉建明必須到場！”
    ……
    整個江湖都在搜尋韓琛。
    這般陣仗令黃誌成為之一驚。
    韓琛究竟惹出什麽禍事？
    竟引得全城勢力傾巢而出？
    黃誌成絕不願韓琛出事。
    韓琛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刃，欲鏟除倪家勢力，
    非韓琛不可！
    若韓琛遭遇不測，黃誌成此前所有謀劃都將付諸東流。
    雖說早將陳永仁安插在倪永孝身側，
    但陳永仁剛升任倪家頭目不久，
    能獲取的情報實在有限。
    韓琛才是關鍵所在。
    更何況瑪麗選擇了韓琛，
    即便為了瑪麗，此刻也絕不能失去韓琛！
    黃誌成急忙打探消息。
    所得訊息卻如驚雷貫耳——
    瑪麗突發惡疾身亡？！
    這怎麽可能！
    瑪麗身子骨有多硬朗，黃誌成再清楚不過。
    此事必有蹊蹺！
    絕對暗藏玄機！
    黃誌成全然未料到五年前與瑪麗密謀之事已然敗露。
    當年行事極為隱秘。
    倪家追查多年未獲半分線索。
    倒也難怪，
    家賊難防。
    倪家始終將調查焦點置於外敵，
    誰曾想，
    殺害倪坤的竟是他最忠心的部下——韓琛的親信？
    對此黃誌成向來引以為傲。
    可瑪麗的死究竟是何緣由？
    黃誌成幾近崩潰。
    三人自幼相識，在圍村共同長大。
    論樣貌，論身量，論才幹，韓琛哪點及得上自己？
    偏偏瑪麗選擇了韓琛！
    這令黃誌成倍感挫敗。
    放著警察不選，偏要跟個江湖混混……
    男人的尊嚴蕩然無存！
    黃誌成暗自發狠。
    韓琛不是混黑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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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讓他化作自己手中最銳利的刀刃。
    隻要在暗中掌控住韓琛便足夠了！
    但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僅瑪麗喪命，連韓琛也消失無蹤。
    黃誌成內心怒火翻騰，
    必須找到韓琛，
    定要當麵問他，究竟是怎麽保護瑪麗的？
    瑪麗突發疾病去世？
    這種消息連狗都不會信！
    黃誌成本想立即聯絡陳永仁，
    卻硬生生按捺住了衝動。
    若倪家真出了什麽變故，
    陳永仁理應會主動聯係他。
    更何況，
    黃誌成根本不願讓陳永仁知道自己與韓琛之間特殊的關係。
    私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深思熟慮後，
    黃誌成決定——親自調查！
    然而一番探查下來，
    黃誌成心裏越來越慌：為什麽自己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程國斌，竟在調查韓琛？
    黃誌成所在的油尖區，隸屬於西九龍總區。
    程國斌身為西九龍反黑組警司，自然有權過問油尖區事務。
    但詭異的是，
    程國斌本可要求油尖區乃至尖沙咀警署的警員提供情報，
    卻偏偏沒有這樣做。
    黃誌成愈發感到不安。
    “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行！”
    “明天必須通過老陸陸其昌）打聽清楚！”
    帶著滿腹疑慮，黃誌成輾轉反側，許久才勉強入睡。
    與黃誌成相似，
    劉建明同樣徹夜難眠。
    作為油尖區刑事情報科b組督察，
    瑪麗身亡的消息，劉建明第一時間便已知曉。
    巨大的悲傷瞬間籠罩了他，
    以至於他一整天都心神恍惚。
    年少時總有些純真的夢想，
    總會渴望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瑪麗，就是劉建明心中最美的夢。
    是哪怕飛蛾撲火也要追尋的光。
    即便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
    為了瑪麗，
    劉建明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哪怕她要他去對付自己老大的老大……
    對於這種一旦敗露便會萬劫不複的險事，劉建明卻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麽負擔。
    隻因為，除掉倪坤能讓瑪麗姐感到欣慰。
    劉建明下手時心中毫無波瀾。
    倪坤的身份在他眼裏無足輕重。
    而倪坤的死，隻要能讓瑪麗姐高興，便有了最大的意義。
    所以，倪坤必須消失。
    劉建明依然清晰記得，
    瑪麗姐得知倪坤死訊時那欣喜、興奮的模樣。
    那時的他，也跟著歡喜、跟著興奮。
    仿佛連街邊的空氣都甜美起來，
    四肢百骸湧動著源源不斷的力量。
    當然，還有渴望——
    他渴望得到瑪麗姐。
    然而……
    瑪麗姐是老大韓琛的女人。
    注定，這隻能是一場夢。
    哪怕是一場夢，也寧願它永不醒來——劉建明這樣對自己說。
    直到有一天，
    瑪麗姐問他：
    “琛哥要安排人去警隊做臥底，你若不想去，我替你跟他說。”
    劉建明怎會舍得讓瑪麗姐為難？
    為了她，他甘願戴上麵具，扮演另一個人。
    歲月流轉，他早已忘記自己本來的模樣。
    唯一忘不掉的，
    是瑪麗姐的笑容。
    她笑起來那麽美，世間所有女人的笑顏都不及她萬分之一。
    可那笑容……再也看不到了。
    劉建明心痛如絞，
    五髒六腑都隨之抽痛。
    他蜷縮著身體，冷汗不停滾落。
    瑪麗姐就這樣走了？
    那世間最美的笑容就這樣消散了？
    韓琛算什麽老大？
    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也配做這個位置？
    他怎麽不去死！
    和黃誌成一樣，
    劉建明絕不相信瑪麗是因病去世。
    在他心裏，瑪麗如仙女般純淨美好。
    那樣的人，怎會突然病故？
    簡直荒謬！
    一個念頭在劉建明心中升起：
    “瑪麗姐已經不在了，韓琛，你為什麽還活著？”
    “你這惡貫滿盈的混蛋，”
    “也該受到報應了。”
    “必須跪在瑪麗姐麵前懺悔！”
    “如果不是你，瑪麗姐這樣純潔的人，怎麽會走上犯罪的道路？”
    劉建明心中對韓琛燃起了熊熊怒火！
    在警隊裏，他不得不戴著麵具，假裝是個正直的人。
    時間久了，他甚至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那個維護正義的警察，是個好人。
    可韓琛總在提醒他，他其實是個臥底。
    有瑪麗在的時候，
    劉建明看在瑪麗的份上，願意繼續做臥底。
    但現在瑪麗已經不在了，
    那麽……
    叮鈴鈴，電話突然響起！
    “劉警官，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當年你和瑪麗瞞著我做的事，被翻出來了！”
    竟然是韓琛！
    劉建明猛地坐起身，
    “被翻出來？你指哪件事？”
    韓琛語氣平靜：
    “倪坤。”
    劉建明怒火中燒：
    “那是為了誰？”
    “還不是為了讓你上位！”
    “瑪麗姐為你做了那麽多，”
    “你卻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你這老大怎麽當的！”
    “行不行？”
    “不行就換我來！”
    “靠！”
    “要不是為了瑪麗姐，我會替你做事？”
    “韓琛，  就是個混賬！”
    劉建明不顧一切地怒吼發泄！
    韓琛被劉建明說得無言以對。
    他怎麽也沒想到，
    當年派出去的臥底中成就最高的劉建明，
    原來一直是瑪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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