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呀，胖子這個現代人聽到名字都會害怕的！她愛怎麽笑就怎麽笑吧。
    幾日後，青雲派山門之內，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緊張和忙碌。
    巨大的青石廣場被衝刷得一塵不染，光可鑒人。平日裏隨意攀爬的藤蔓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纏繞在古樸的廊柱上，倒顯出幾分刻意雕琢的雅致。各處殿宇樓閣的飛簷翹角下，懸掛起嶄新的、繡著祥雲瑞獸的青色錦緞幡旗，在微風中獵獵作響。空氣中飄蕩著新漆的桐油味、靈植花卉的清香，還有一股……被刻意掩蓋的、積年塵垢被強行翻動後的陳舊氣息。
    宗門收徒大典，迫在眉睫。
    整個青雲派上下，如同一個即將迎來貴客的破落戶，正使出渾身解數，試圖將最光鮮亮麗的一麵展示給即將到來的新人以及各方可能關注的勢力。而這份光鮮亮麗背後，是無數底層雜役被壓榨到極限的血汗。
    雜役棚屋區如同被捅了的馬蜂窩。平日裏還能偷懶耍滑的角落，此刻都被管事們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吆喝聲、斥罵聲、工具碰撞聲混雜在一起，空氣裏彌漫著汗臭、塵土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疲憊感。
    “動作快點！磨蹭什麽呢！沒吃飯啊！”
    “那邊！那邊還有片葉子！眼瞎了？！”
    “陳實！發什麽呆？！滾過來！”
    劉管事那特有的、如同破鑼刮鍋底的尖利嗓音在嘈雜中格外刺耳。陳實剛把一筐沉重的建築廢料搬到指定地點，累得眼前發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點名了。他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小跑到劉管事麵前，低著頭，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管事……”聲音帶著濃重的喘息。
    劉管事那雙精明的三角眼上下掃視著陳實，目光在他微胖的身形和汗濕的灰麻短褂上停留片刻，嘴角撇出一個慣常的、混合著鄙夷和算計的弧度。
    “哼，算你走運。”劉管事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牌，隨手丟給陳實，“藏經閣那邊缺人手打掃，點名要個‘手腳幹淨’的。我看你最近……運氣不錯，沒惹什麽大亂子，就你了！拿著牌子，滾去藏經閣找李管事報到！記住，給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敢在藏經閣出半點紕漏，老子扒了你的皮！”
    藏經閣？！
    陳實的心髒猛地一跳，差點沒接住那塊粗糙的木牌。藏經閣！那可是青雲派存放功法典籍的重地！雖然底層雜役隻能接觸到最外圍的區域，但那也是尋常雜役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那裏規矩森嚴，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劉管事把他這個“邪門”的胖子塞過去，安的什麽心？是覺得他“運氣好”不會出事，還是……想借刀殺人？
    巨大的不安瞬間攫住了陳實。他下意識地想拒絕，但抬頭對上劉管事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他隻能緊緊攥住那塊還帶著劉管事體溫的木牌，像握住一塊燒紅的烙鐵，艱難地應道：“是……小的明白……”
    藏經閣位於青雲派後山一處相對僻靜的山坳。建築古樸宏大，飛簷鬥拱，自有一種莊嚴肅穆的氣勢。青石鋪就的廣場上，幾名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年輕人正低聲交談，偶爾投來的目光帶著審視和疏離，讓陳實感覺自己像誤入天鵝群的醜鴨子，渾身不自在。
    他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內門弟子，低著頭，幾乎是貼著牆根挪到了藏經閣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小門。門口，一個穿著深灰色管事服、頭發花白、麵容刻板的老者正背著手站在那裏，眼神銳利如刀，掃視著進出的雜役。正是負責雜役調配的李管事。
    “牌。”李管事的聲音幹澀冰冷，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陳實連忙雙手奉上劉管事給的木牌。
    李管事接過，掃了一眼，目光在陳實臉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似乎對分配來這麽個看起來笨拙虛胖的雜役不太滿意，但也沒說什麽。
    “跟我來。”他轉身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一股混合著陳舊紙張、灰塵和淡淡黴味的、屬於“書”的獨特氣息撲麵而來。
    藏經閣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加宏偉。高聳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排延伸向昏暗的深處，幾乎望不到頭。書架由深色的靈木打造，散發著淡淡的木香，上麵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各種材質的卷軸、玉簡、竹簡和線裝書冊。空氣裏漂浮著細微的塵埃，在從高窗斜射進來的光束中緩緩舞動。偶爾能看到穿著整潔青色長袍的弟子在書架間安靜地穿行，腳步輕盈，幾乎不發出聲音，與外麵雜役區的喧囂判若兩個世界。
    陳實大氣不敢出，縮著脖子，緊緊跟在李管事身後，生怕自己沉重的腳步聲驚擾了這份肅穆。他感覺自己像一粒誤入聖殿的塵埃，渺小又多餘。
    李管事腳步不停，穿過一排排整齊肅穆的書架區域，越往深處走，光線越暗，空氣也越發滯悶。那股陳舊的紙張和灰塵的味道越來越濃，甚至開始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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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藏經閣一個幾乎被遺忘的、靠近最深處石壁的角落裏，李管事停下了腳步。
    “就是這裏。”他指著前方一片區域，聲音依舊冰冷。
    陳實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心瞬間涼了半截。
    這是一個被高大書架半包圍起來的、極其逼仄的空間，像被主流遺忘的死角。光線極其昏暗，隻有高處一扇蒙著厚厚灰塵的、巴掌大的氣窗透進一絲慘淡的光。地上積著足有半寸厚的灰塵，踩上去軟綿綿的，能留下清晰的腳印。
    灰塵上還散落著一些不知名的蟲蛻、枯葉碎片和碎紙屑。更可怕的是角落裏的幾個巨大書架——它們顯然年代久遠，材質是普通的鬆木而非靈木，早已腐朽不堪。書架表麵布滿裂紋和蟲蛀的孔洞，顏色灰敗發黑，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散架。書架之間掛滿了厚厚的、如同破敗靈幡般的蛛網，幾隻肥碩的蜘蛛在網中央懶洋洋地蟄伏著。
    一股濃烈的、令人窒息的腐朽塵埃氣息撲麵而來，嗆得陳實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把這裏，徹底打掃幹淨。”李管事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所有灰塵清走，蛛網掃淨，書架……小心擦拭，別弄壞了上麵的書。
    記住，手腳放輕！這裏的任何一本破爛，都不是你一個雜役能賠得起的！”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鞭子，抽在陳實臉上，“日落之前，必須完成。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李管事不再看陳實一眼，轉身就走，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書架間回蕩，很快消失不見。
    留下陳實一個人，呆立在昏暗、死寂、如同巨大墳墓般的灰塵角落裏。
    完了……
    巨大的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這地方……是人幹的活嗎？光是這半寸厚的積灰，就夠他掃半天！更別提那些搖搖欲墜、掛滿蛛網的腐朽書架！還要小心擦拭？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下意識地看向四周。離他最近的一個書架，那歪斜的角度，那布滿孔洞的木板……他甚至能聽到木頭內部細微的、仿佛隨時會斷裂的呻吟聲。書架頂上，一本厚重的、書脊都開裂了的線裝書斜斜地搭著，書頁散開，邊緣已經卷曲發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化作飛灰。
    【叮！危機任務觸發：清理藏經閣被遺忘角落。時限：日落前。失敗懲罰：扣除本月全部貢獻點，成功獎勵：存在感微弱降低，【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隨機小道具一份。】
    係統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在死寂的角落裏顯得格外清晰冰冷。
    陳實欲哭無淚。扣除全部貢獻點？那他和餓死有什麽區別？未知嚴重後果？光想想就讓他頭皮發麻！
    “幹吧……還能怎麽辦……”他認命地歎了口氣，從角落裏找到一把同樣破舊不堪的短柄笤帚和一個邊緣豁口的簸箕。
    他深吸一口氣吸入了大量粉塵，嗆得直咳嗽），然後屏住呼吸，開始了他地獄般的清掃。
    動作極其緩慢，極其小心翼翼。每一次揮動笤帚，都像是在拆除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灰塵如同濃霧般揚起，將他籠罩其中，灰頭土臉。蛛網粘稠而堅韌，需要用笤帚一點一點耐心地卷下來，稍一用力就可能扯斷，飄得到處都是。角落裏那些不知積存了多少年的灰絮和雜物，更是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怪味。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短褂，和灰塵混合在一起，變成粘稠的泥漿糊在身上。腰背的酸痛在長時間的彎腰動作下愈演愈烈。最折磨人的是精神的高度緊張，每一次靠近那些腐朽的書架，他都感覺心髒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一個噴嚏或者動作幅度稍大，就引起災難性的崩塌。
    時間在死寂和灰塵中緩慢流逝。慘淡的光線從高窗移動，昭示著日頭西斜。陳實感覺自己像在泥沼中掙紮，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絕望的沉重。簸箕裏的灰塵和垃圾堆成了小山，但他眼前的區域，隻清理了不到三分之一。那些最危險、積灰最厚的腐朽書架區域，還如同猙獰的怪獸般盤踞在前方。
    完了……真的完了……日落之前絕對幹不完……
    就在他精神恍惚、瀕臨崩潰的邊緣時，任務目標鎖定在了最深處、緊貼著冰冷石壁的一個巨大書架上。這個書架是這片區域裏最大、也是最破敗的一個。它傾斜的角度最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倒下。書架的木板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黑色，布滿了粗大的裂紋和密密麻麻的蟲蛀孔洞，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裏麵腐朽的木質纖維。書架頂端堆滿了厚厚的灰塵和散落的、早已無法辨認內容的碎紙片，幾本厚重的、封麵殘破的書籍如同墓碑般歪斜地矗立著，散發著濃烈的腐朽氣息。
    陳實看著這個龐然大物，感覺一陣眩暈。這玩意兒……怎麽清理？別說擦拭了，靠近都心驚膽戰！
    但任務就是任務。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靠近。每走一步，腳下的灰塵都發出輕微的“噗噗”聲。他強迫自己不去想書架倒塌的可怕後果，目光死死鎖定書架頂端那些最顯眼的垃圾——一大片覆蓋在書籍上的、如同灰色棉絮般的厚重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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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踮起腳尖，伸直手臂，用那把短柄笤帚的末端，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去夠那片積塵。動作幅度小得如同蝸牛爬行。
    一下……兩下……
    積塵被笤帚末端撥動，如同灰雪般簌簌落下。
    突然！
    當他的笤帚末端第三次觸碰到書架頂部邊緣時——
    “嘎吱……嘎吱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朽木斷裂般的呻吟聲，毫無征兆地從書架內部傳來！
    陳實嚇得魂飛魄散，觸電般縮回手，連退好幾步，心髒狂跳！書架……書架要塌了？！
    然而，預想中的轟然倒塌並未發生。那令人心悸的呻吟聲在持續了幾息後，漸漸減弱，最終歸於沉寂。書架依舊歪斜地矗立著，隻是傾斜的角度似乎……更大了那麽一絲絲？
    冷汗瞬間浸透了陳實的後背。剛才那一下，絕對動搖了書架本就岌岌可危的根基！不能再碰了！再碰一下，這玩意兒絕對會散架砸下來！到時候別說打掃了，他自己不被活埋就算走運！
    怎麽辦？放棄？任務失敗？扣除所有貢獻點？餓死？或者被李管事丟進執法堂？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纏繞住陳實。他死死盯著那個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腐朽書架，大腦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強烈、如同冰冷電流瞬間竄遍全身的預警感，毫無征兆地在他意識深處炸開！比水潭邊麵對碧鱗蛇時更尖銳！更清晰！
    這不是針對外來的危險，而是源於他自身“體感增強”被動能力對環境的最高級別反饋！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書架背後那片冰冷石壁的“不對勁”感，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信號燈，蠻橫地攫住了他所有的感知！
    那感覺……像是平靜水麵下潛藏的暗流？像是密封罐子裏泄露的一絲異樣氣息？極其微弱，但在他此刻高度緊張、感官被逼到極限的狀態下，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醒目！
    陳實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鎖定了書架背後那堵布滿灰塵和蛛網、與書架幾乎嚴絲合縫的石壁！那股“不對勁”的源頭，就在那裏！
    是錯覺嗎？還是書架即將倒塌的預兆？
    “體感增強”的被動如同警鈴般在他腦海中瘋狂鳴響，不斷強化著那股“不對勁”的直覺！這感覺如此強烈，如此不容忽視，甚至暫時壓倒了書架隨時倒塌的恐懼！
    鬼使神差地，或許是絕望之下的孤注一擲，或許是被那強烈的直覺驅使著，陳實看著那岌岌可危的書架，看著它那巨大而沉重的、正對著石壁的背麵……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瘋狂滋生！
    與其等它自己塌下來砸死自己，或者放棄任務餓死……不如……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和猶豫都吸入肺裏！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日後無數雜役談起都瞠目結舌的舉動！
    他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踮著腳尖！他後退幾步，然後如同一個笨拙的蠻牛，用盡全身的力氣和重量，低吼一聲，狠狠地朝著那腐朽書架的側麵撞了過去！目標，正是那堵讓他感覺“不對勁”的石壁方向！
    “給老子……過去啊——！！！”
    砰！！！
    一聲沉悶得如同朽木被巨錘砸中的巨響，在死寂的角落裏轟然爆發！
    陳實肥胖的身體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書架的側麵！巨大的衝擊力之下，那本就搖搖欲墜的腐朽書架，發出了最後一聲不堪重負的、如同瀕死哀鳴般的刺耳呻吟——
    嘩啦啦啦——轟！！！
    書架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徹底失去了支撐！上麵的書籍、灰塵、碎屑如同雪崩般傾瀉而下！腐朽的木板在巨大的壓力下瞬間斷裂、崩碎！整個龐大的書架結構，裹挾著漫天煙塵和無數碎屑，朝著那堵冰冷的石壁，轟然倒塌、砸了過去！
    巨大的煙塵如同蘑菇雲般升騰而起，瞬間將陳實的身影吞沒！視野裏一片灰蒙！
    陳實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幾米外的灰塵堆裏，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嗆人的灰塵瘋狂湧入他的口鼻，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完了……闖大禍了……
    這是他摔懵前唯一的念頭。
    然而，預想中書架徹底碎裂、書籍化為齏粉的可怕景象並沒有出現。
    當彌漫的煙塵稍稍散去一些，陳實掙紮著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和飛舞的塵埃望去——
    隻見那巨大的腐朽書架，並沒有完全散架。它的主體結構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斜斜地倚靠在那堵冰冷的石壁上。大量書籍、碎木、灰塵堆積在書架和石壁之間，形成了一片狼藉的廢墟。
    而就在那書架原本緊貼石壁的位置，在厚厚的灰塵被衝擊震落之後，赫然露出了一個……凹陷！
    一個被灰塵和蛛網封死的、不起眼的、隻有巴掌大小的方形凹陷！凹陷的邊緣極其規整，顯然是人工開鑿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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