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書架轟然倒塌的巨響，如同悶雷般在藏經閣死寂的角落裏炸開！漫天煙塵如同灰色的蘑菇雲，瞬間吞噬了一切！腐朽的木頭斷裂聲、書籍砸落的悶響、灰塵簌簌落下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構成一曲令人心悸的毀滅交響！
    陳實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狠狠拋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後方一個相對穩固的書架上，震得他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他像條被扔上岸的魚，狼狽地癱在厚厚的灰塵堆裏，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嗆人的、帶著濃烈腐朽氣味的粉塵瘋狂湧入他的口鼻，堵住氣管，讓他瞬間窒息，隻能徒勞地張大嘴巴，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眼淚、鼻涕、灰塵糊了滿臉，視野裏一片灰蒙混沌。
    完了……徹底完了……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比窒息感更甚。他腦海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弄塌了藏經閣的書架？砸毀了不知道多少珍貴的典籍？這罪名……別說扣除貢獻點，他這條小命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裏！執法堂？扒皮抽筋？廢掉手腳丟進獸欄喂妖獸？無數種淒慘的死法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眼前閃過！
    “咳咳咳……嘔……”他拚命地蜷縮起身體，用手臂死死捂住口鼻，試圖阻擋那無孔不入的致命灰塵，劇烈的咳嗽撕扯著他的喉嚨和肺部，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味和火辣辣的劇痛。
    時間在窒息和絕望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他等待著沉重的腳步聲，等待著李管事那冰冷刺骨的怒吼，等待著執法弟子鐵鉗般的手掌將他拖走……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除了煙塵緩緩沉降的細微沙沙聲，以及他自己那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劇烈喘息和咳嗽，角落裏死寂一片。那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似乎被這藏經閣深處厚重的石壁和層層書架無聲地吸收了，並未引來預想中的雷霆震怒。
    劫後餘生的僥幸感如同微弱的火星，在陳實瀕臨崩潰的意識裏閃爍了一下，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淹沒。沒引來注意？那……那書架到底塌成什麽樣了？那些“賠不起”的書……
    他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著抬起頭，透過被淚水和灰塵糊住的模糊視線，朝著倒塌的方向望去。
    彌漫的煙塵終於開始緩緩沉降，視野逐漸清晰。
    預想中徹底粉碎、書籍化為齏粉的可怕景象並沒有出現。
    那個腐朽不堪的巨大書架，以一種極其扭曲、勉強維持著整體輪廓的姿態，斜斜地倚靠在那堵冰冷的石壁上。大量斷裂的木板、散落的書籍、厚厚的灰塵和破碎的蛛網堆積在書架與石壁之間，形成了一片狼藉的廢墟，如同一個巨大的垃圾堆。
    而在那書架原本緊貼石壁的位置，在厚厚的灰塵被劇烈的衝擊和倒塌震落之後，赫然露出了一個……凹陷！
    一個被厚厚的、如同灰色油泥般的陳年積垢和蛛網死死封住的、隻有巴掌大小的方形凹陷！凹陷的邊緣極其規整，顯然是人工開鑿的痕跡！剛才那股強烈到讓他孤注一擲的“不對勁”感，源頭正是這裏！
    陳實的心髒猛地一跳，暫時壓過了恐懼。他掙紮著爬起來，顧不上渾身散架般的疼痛和依舊窒息的咳嗽，踉蹌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厚厚的灰堆和散落的碎木，朝著那個凹陷挪去。
    越靠近，那股源自“體感增強”的微妙感覺就越發清晰。不再是之前那種尖銳的預警，而是一種……奇異的“空”感？仿佛那堅硬的石壁後麵，並非實心，而是存在著一個極其微小的、被長久封存的空間。
    凹陷很深，裏麵塞滿了黑乎乎、油膩膩的、不知是泥垢還是蟲屍的混合物，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怪味。陳實忍著惡心，用髒得看不出原色的袖子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和汙垢，然後伸出同樣髒汙的手指，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探進那冰冷的凹陷裏。
    指尖觸碰到那些粘稠冰冷的封堵物。他強忍著嘔吐的衝動，一點一點，極其緩慢而輕柔地摳挖著。指甲縫裏很快塞滿了黑泥，那股腐朽的惡臭直衝腦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落的光線透過高窗，已經變成了極其暗淡的昏黃色。角落裏的陰影正在迅速吞噬光明。陳實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日落之前……任務還沒完成……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迎接失敗懲罰時——
    哢噠。
    指尖似乎觸碰到了一點堅硬、幹燥的、不同於泥垢的質感！
    他精神猛地一振，也顧不上惡心了，加快了摳挖的速度。黑泥被一點點清理出來，露出了凹陷深處的一點……灰白色？
    終於！
    當最後一點粘稠的黑泥被摳掉，陳實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幹燥、表麵粗糙的物體！他屏住呼吸，用兩根手指，極其小心地捏住那東西的邊緣，然後……緩緩地、慢慢地……將它從那個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凹陷裏……抽了出來！
    一本冊子。
    一本極其破舊、毫不起眼的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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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比巴掌略大一點，厚度約莫一指。封麵是一種粗糙的、灰黃色的厚紙，早已磨損得看不出原色，邊緣卷曲開裂，沾滿了陳實剛剛摳出來的黑泥汙漬。封麵上沒有任何字跡，或者說，曾經的字跡早已被歲月和汙垢徹底磨滅。
    冊子的裝訂線早已腐朽斷裂，整本書鬆鬆垮垮，仿佛隨時會散架。紙張泛黃發脆，邊緣如同被蟲啃噬過般參差不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塵土、黴變和油墨的陳舊氣味。
    陳實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就這？一本破得不能再破、連封麵都沒有的垃圾書？這就是他差點搭上小命、弄塌書架才弄出來的“不對勁”的東西？
    巨大的失望和荒謬感湧上心頭。他感覺自己像個傻子，為了一個破垃圾，闖下塌天大禍！
    【叮！危機任務：清理藏經閣被遺忘角落——完成！獎勵發放：存在感微弱降低，【不易察覺的清潔度+2】，隨機小道具一份已發放至宿主袖袋）。】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而準時地響起，宣告著任務的完成，也像是一記耳光扇在陳實臉上。
    完成了？書架都塌了，這地方算“清理幹淨”了？係統你怕不是瞎了吧？！
    他哭笑不得，也顧不上看那個所謂的“隨機小道具”了。當務之急是……怎麽處理眼前這堆爛攤子和這本破書？
    他環顧四周，倒塌的書架廢墟依舊觸目驚心。雖然沒引來李管事，但明天肯定會被發現！到時候……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不行！必須毀屍滅跡！至少……這本破書不能留在這裏！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帶著一種做賊心虛的恐慌，將那本破舊冊子胡亂地塞進了自己汗濕、沾滿灰塵和黑泥的灰麻短褂懷裏！粗糙的封麵摩擦著皮膚，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然後，他看著那片狼藉的廢墟，大腦一片空白。怎麽處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雜役，怎麽可能把倒塌的書架複原？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卻如同催命符般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書架間的過道傳來！
    李管事？！
    陳實嚇得魂飛魄散，瞬間麵無人色！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向角落，抓起那把被他丟在一邊的破笤帚，手忙腳亂地開始胡亂清掃廢墟邊緣的灰塵，試圖偽裝出“正在努力打掃”的樣子。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幾乎要衝破肋骨！
    腳步聲在拐角處停下。李管事那刻板的身影出現在昏暗的光線邊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整個角落。
    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倒塌的巨大書架廢墟上時，那張刻板的臉瞬間凝固了！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冰冷的、如同實質般的怒火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你……幹……的……好……事？！”李管事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讓角落裏的溫度驟降！
    陳實渾身一哆嗦，手裏的笤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張著嘴，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完了……全完了……被逮個正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管事的目光卻並沒有在陳實身上停留多久，而是死死地盯住了那片廢墟，尤其是廢墟與石壁的接縫處！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臉上的震驚和憤怒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錯愕取代！
    “這……這封泥……”李管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快步上前，甚至無視了腳下散落的碎木和書籍，蹲下身，伸出戴著幹淨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廢墟邊緣、石壁凹陷附近殘留的一點黑泥汙漬，仔細查看著那凹陷的痕跡。
    他看得極其專注，眉頭緊鎖，仿佛在辨認什麽失傳已久的密碼。那專注的程度，甚至讓他暫時忘記了旁邊那個瑟瑟發抖、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雜役胖子。
    時間仿佛凝固了。陳實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感覺每一秒都是煎熬。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的聲音。
    過了足足有半盞茶的時間，李管事才緩緩站起身。他再次看向陳實，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有審視，有疑慮，甚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他不再像看一個犯了錯的雜役，更像是在看一個……謎團？
    “這裏……發生什麽了？”李管事的聲音恢複了刻板，但那份冰冷似乎淡去了一些，反而帶著一種探究的意味。
    “回……回管事……”陳實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大腦瘋狂運轉，“小的……小的在打掃書架頂上的灰……那書架……它……它自己突然就……就塌了！小的差點被砸死！”他半真半假地哭訴，臉上糊滿了眼淚鼻涕和灰塵，顯得格外淒慘可憐。
    “自己塌了？”李管事重複了一遍，目光再次掃過那片廢墟和石壁上的凹陷，眼神閃爍不定。最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某個艱難的決定。
    “廢物！連個書架都扶不穩！”他厲聲嗬斥，但語氣裏的怒火卻明顯減弱了，“算了！算你命大！這地方……不用你掃了！”他指著那片廢墟，“現在！立刻！滾出去！今天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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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陳實如蒙大赦，點頭如搗蒜，撿起地上的笤帚和簸箕，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個如同噩夢般的角落，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直到衝出藏經閣那扇沉重的側門，冰冷的夜風如同刀子般刮在臉上，陳實才敢停下腳步，扶著冰冷的石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依舊在瘋狂跳動，後背的冷汗被冷風一吹，激得他渾身發抖。
    活下來了……居然活下來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懷裏——那本破舊冊子正硬邦邦地硌著他的胸口。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掏出來，借著藏經閣外懸掛燈籠的微弱光芒，再次打量。
    灰黃的封麵，粗糙破敗，沾著汙漬，依舊看不出任何字跡。但經曆了剛才那番生死劫難，這本破書在陳實眼中，似乎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神秘色彩。李管事那異常的反應，還有石壁上那個被塵封的凹陷……這一切都指向了它絕非普通的垃圾。
    他不敢在藏經閣附近久留，將冊子重新塞回懷裏，貼著胸口放好。那冰涼的觸感，此刻卻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安心。他扛起笤帚和簸箕，拖著疲憊不堪、如同被掏空的身體，一步一晃地朝著雜役棚屋區挪去。
    夜色已深。棚屋區裏鼾聲四起，夾雜著幾聲痛苦的呻吟和壓抑的咳嗽。陳實悄無聲息地溜回自己那個四麵透風的破窩棚，蜷縮在冰冷潮濕的稻草堆裏。
    直到確認周圍徹底安靜下來，他才小心翼翼地、如同做賊般，從懷裏掏出那本冊子。他不敢點燈也沒有燈），隻能借著破棚頂縫隙透進來的慘淡月光，極其小心地翻開了那脆弱不堪的封麵。
    第一頁，是空白的泛黃紙張。
    第二頁，依舊是空白。
    陳實的心一點點往下沉。難道真是本無字天書？或者幹脆就是本廢紙？
    他不死心，繼續往後翻。紙張極其脆弱，發出“沙沙”的、仿佛隨時會碎裂的呻吟。
    終於，在翻過好幾頁空白之後，一行模糊的、如同被水浸泡過的墨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那字跡極其古拙，筆畫粗重，透著一股滄桑的氣息。
    陳實湊近了，借著微弱的月光，努力辨認著那幾個模糊的大字：
    《基礎呼吸法詳解》
    呼吸法？！
    陳實的心髒猛地一跳！雖然是最最基礎的，但這可是……修煉功法？！修仙的入門？！他一個雜役，竟然陰差陽錯搞到了一本功法？！
    巨大的驚喜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全身，讓他幾乎要叫出聲來！他強壓住激動，手指顫抖著，迫不及待地繼續往下翻。
    然而，映入眼簾的內容，卻讓他瞬間傻眼。
    書頁上的字跡依舊古拙模糊，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旁邊空白處密密麻麻的、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筆跡！
    那是一種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般的潦草字體，用的是劣質的炭筆或木炭，顏色灰黑。這些批注擠滿了書頁的所有空白，甚至覆蓋了部分原文！
    它們不像是在注解，更像是在……吐槽？發泄？用一種極其粗俗、極其接地氣、甚至有些荒誕的語言，對那本正經八百的《基礎呼吸法詳解》進行著“另類解讀”！
    比如，原文有一段晦澀的句子：“引天地靈氣，循周天經脈，如涓涓細流，潤澤丹田……”
    旁邊的批注就用歪扭的大字寫著：“放屁！扯淡！細流？老子吸了半天，屁都沒吸到！跟喝西北風似的！喉嚨倒是幹得冒煙！”
    又比如，原文描述“氣沉丹田”的感覺：“如石墜深潭，渾厚而凝實……”
    批注則毫不留情地吐槽：“墜個錘子！老子一沉氣，就他娘的想放屁！憋都憋不住！還渾厚？渾你個錘子！”
    再比如，關於“意念引導”：“神思內守，心無旁騖，觀想氣機流轉……”
    批注畫了個極其潦草、齜牙咧嘴的鬼臉，旁邊寫著：“觀想個鳥！老子一閉眼就想睡覺！要麽就想吃肉包子！還流轉？流個蛋蛋！”
    陳實看得目瞪口呆，嘴角瘋狂抽搐。這……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這寫批注的前輩……怕不是個修煉走火入魔的瘋子？還是個純粹來搞笑的？
    他耐著性子，忍著吐槽的衝動，繼續往下翻。後麵還有更離譜的：
    “舌抵上顎？抵個毛！老子抵了半天，口水流了一地！”
    “五心朝天？老子屁股坐麻了也沒見天掉餡餅！”
    “吸納晨曦紫氣？起不來！老子要睡覺！”
    通篇看下來，這本所謂的《基礎呼吸法詳解》，被這位不知名的前輩用充滿怨念、饑餓感和粗俗比喻的批注，改寫得麵目全非，荒誕不經。
    陳實看得哭笑不得，剛燃起的那點希望之火，又被這通篇的“屁”、“錘子”、“放屁”、“肉包子”給澆滅了大半。這玩意兒……能練？怕不是照著練會直接練成個屁簍子？
    他失望地合上冊子，隨手把它塞到稻草堆最深處，準備把它徹底遺忘。折騰了一天，差點送命，就換來這麽一本瘋子寫的吐槽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腹中的饑餓感再次洶湧襲來，伴隨著強烈的疲憊。他蜷縮在冰冷的稻草堆裏，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明天……還要麵對那堆爛攤子的後續呢……
    然而，就在他意識模糊，即將沉入睡眠的邊緣時，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反複回放著那些荒誕的批注：
    “吸了半天，屁都沒吸到，跟喝西北風似的……”
    “一沉氣就想放屁……”
    “一閉眼就想睡覺……要麽就想吃肉包子……”
    這些看似粗俗不堪的話語，不知為何，卻像一顆顆小石子，在他那被正統修煉概念束縛的思維湖麵上，投下了一圈圈異樣的漣漪。一種極其微弱、極其模糊的……共鳴感？
    他翻了個身，稻草發出窸窣的聲響。月光透過棚頂的破洞，落在他藏書的稻草堆上，也落在他緊蹙的眉頭上。
    這本破書……真的……隻是瘋子的胡言亂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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