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孽海花8對簿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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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冷雨敲窗。焦桂英掙紮著從病榻上起身,小產後的身體如同被掏空,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虛汗浸透了單薄的裏衣。春香慘死的畫麵、身下洶湧的鮮血、還有那支染血的發簪,如同噩夢般在眼前輪番上演。她不信!不信那個曾在她耳邊立下重誓的男人,會為了拋棄她而殺人奪簪!“不,我不相信!這肯定是有什麽誤會!我要親口問問他!”
    小腹殘留的隱痛和心口翻湧的悲憤每走一步都撕扯著她。終於,她抬頭“侍郎府”幾個大字如此刺眼!她吃力抬起的手,努力的叩響大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條縫,露出一張年輕卻帶著審視的臉,是崔婉兒的貼身丫鬟小鈴鐺。“找誰?”
    “我要見王仲平。”桂英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小鈴鐺上下打量著她,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轉身進去了。片刻,門開得大了些,崔婉兒站在門內陰影處,一身華貴的錦緞襯得她容顏嬌豔,眼神卻冰冷如霜。
    “讓她進來。”崔婉兒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施舍。
    桂英被引入偏廳。剛坐下,崔婉兒便屏退了下人,隻留小鈴鐺侍立一旁。
    她端坐在主位,想起那日得知她的對手是一個妓女……
    “妓…妓女?!”她失聲重複,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嬌美的臉龐因震驚和憤怒而扭曲,“王魁!他竟敢…竟敢和一個千人騎萬人枕的娼妓糾纏不清?
    震驚,屈辱,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崔婉兒。她出身相府,金枝玉葉,自視甚高。她的夫君,是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狀元郎!她崔婉兒,理應是整個臨安城最令人豔羨的貴婦!可如今,她竟然和一個最下賤的妓女分享同一個男人?這簡直比當眾扇她耳光更讓她難堪!仿佛她身上那件象征身份地位的華服,瞬間被扒了下來,露出了裏麵爬滿虱子的破布,暴露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下。
    “娼妓…娼妓…”她喃喃自語,貝齒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一絲血腥味。眼前仿佛浮現出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燈紅酒綠的青樓,放浪形骸的男人,還有那個叫焦桂英的女人,穿著暴露的紗衣,在無數肮髒的目光和手掌下巧笑倩兮,承歡賣笑……而她的夫君,她視為天神般完美的王魁,竟然和這樣的女人耳鬢廝磨,肌膚相親!強烈的惡心感翻湧而上,她幾乎要嘔吐出來。
    可……魁哥的心卻在她那裏……
    她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也端起她千金的架子!眼神並不看桂英,隻幽幽道:“焦桂英”
    崔婉兒的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要不是我顧念一麵之‘誼’,就憑你一介青樓女子,休想踏入我這官邸半步!” 她特意加重了“誼”字,滿是嘲諷。
    旁邊的小鈴鐺立刻尖聲附和,帶著奴才特有的刻薄:“就是!我們這些丫鬟奴才的,是賤民不假!可比起你們這些倚門賣笑、人盡可夫的妓女婊子,至少我們幹幹淨淨,清清白白!” 話語如同淬毒的針,狠狠紮進桂英的心。
    焦桂英渾身一顫,臉色瞬間煞白,難以置信地看著崔婉兒主仆:“你…你們…怎知我出身風塵?!” 這個秘密,是她最深的恥辱,也是她拚命想要在王仲平新生活中抹去的烙印!
    “哼!”崔婉兒冷笑一聲,蓮步輕移,逼近一步,“你說呢?你想呢?有誰會知道你的底細,又‘好心’地告訴了我們?” 她故意留下曖昧的空白,引導著最惡毒的聯想。
    “我要見王魁!我要當麵問他個明白!”桂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刺傷的憤怒和最後一絲希望。
    “這還用問嗎?”小鈴鐺嗤笑,叉著腰,神態鄙夷,“就是用腳趾頭想也明白啊!一個出生豪門,一個出生娼門,這天差地遠的還問個什麽?”
    崔婉兒抬手製止小鈴鐺,換上一種看似“推心置腹”實則殺人誅心的語氣:“焦桂英,我能給魁哥的,是錦繡前程,是平步青雲,是門當戶對的尊榮!而你呢?”她目光如刀,剮過桂英憔悴的臉,“你能給他的,隻有無盡的麻煩,聲名狼藉,前途受阻!你口口聲聲說愛他,你若真愛他,就該為他著想!我相信,憑你這般姿色,”她上下打量著桂英,如同評估一件貨物,“恩客必然不少,想要找個王孫貴族做偏房外室,又有何難?何必死纏著魁哥不放,誤人誤己?”
    “不!”焦桂英猛地搖頭,眼中迸發出堅定的光芒,那是支撐她走過無數苦難的最後信念,“我跟王魁是海誓山盟,信守此生,絕不相負!這輩子他絕對不會拋棄我,我…我也絕不會辜負他!” 她的話語斬釘截鐵,是對自己,也是對那虛無縹緲誓言的最後堅守。
    崔婉兒見她如此“冥頑不靈”,怒從心頭起,姣好的麵容微微扭曲:“你…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狐狸精!” 她強壓怒火,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副“憐憫”又“洞悉”的神情,決定給予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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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會辜負他?可他卻早就打算拋棄你了!”她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惡毒,“魁哥早就親口告訴我,他對你,隻是虛與委蛇,先應付一陣子,等時機成熟,就把你打發回鄉下老家!他根本就是在玩弄你!玩夠了,再把你像破鞋一樣丟得遠遠的!你還不明白嗎?!”
    “他不會!他絕不會這麽做!”桂英劇烈地喘息,身體搖搖欲墜,卻仍固執地反駁,“我跟他是有媒有證的結發夫妻!海神爺爺在上,天地為證!”
    “結發夫妻?憑證呢?”崔婉兒伸出纖長如玉的手,掌心向上,帶著勝利者的姿態,“你們的婚書呢?媒人呢?信物呢?拿出來啊!”
    婚書…媒人…信物…那支唯一能證明一切的桂花銀簪,早已在血泊中被奪走!桂英語塞,臉色灰敗,雙手徒勞地絞緊了濕透的衣襟。
    “拿不出來是不是?”崔婉兒眼中閃過一絲快意,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炫耀,“要說魁哥對我的真情摯愛,那可不是空口無憑!他愛我之心,是不惜以性命相許!”她說著,纖纖玉手伸向自己白皙的脖頸,解下那根溫潤的紅繩,一枚在燈光下流轉著內斂光華的藍田玉佩垂落下來!
    “你…當見過這個吧?”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洞悉一切的平靜,每個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盤,清晰無比。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焦桂英驟然縮緊的瞳孔和瞬間失去血色的臉龐。那雙曾讓她嫉妒的清亮眼眸,此刻正死死地、難以置信地鎖定在玉佩上,如同被釘住了翅膀的蝴蝶。
    你瞧瞧,”崔婉兒的聲音更輕柔了,卻也更冷了,帶著一種殘忍的玩味,手指捏著紅繩,讓玉佩在焦桂英眼前輕輕晃動。玉佩在光線下流轉著溫潤內斂的光澤,那獨特的雲紋,那熟悉的觸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它與王魁王仲平)肌膚相親的歲月。
    “這是魁哥的護身保命玉…”她刻意模仿著王魁可能用過的溫柔語氣,每一個字都像毒針紮進桂英的心,“他說,這是他的‘命脈’,洗澡都從不拿下來…” 她滿意地看到焦桂英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命脈! 崔婉兒在心中冷笑。多麽可笑的詞!一個男人最珍視的“命脈”,最終不還是像一件戰利品,被她輕易地、理所當然地握在了掌心?她就是要讓焦桂英看清楚!看清楚這玉佩現在屬於誰!看清楚誰才是王魁真正選擇放在心尖上、甚至願意交付“命脈”的人!
    焦桂英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他跟我說…繩子斷了…丟了…原來…原來都是是騙我…”桂英喃喃自語,聲音破碎不堪。最後一絲信任的堤壩,在這枚冰冷的玉佩麵前轟然崩塌!心,瞬間沉入無底冰窟,比這秋雨更冷徹骨髓!原來這象征他性命的“命脈”,早已被他輕描淡寫地係在了另一個女人的頸間!
    崔婉兒看著桂英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熄滅,如同看著獵物墜入陷阱,滿意地冷哼一聲:“這就叫不見棺材不掉淚!像你這種不知廉恥、破壞別人夫妻感情的娼妓,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欺騙的真相,刻骨的羞辱,如同無數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桂英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衝出侍郎府,她像被抽去靈魂的軀殼,她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胸口悶痛得無法呼吸,腳下虛浮踉蹌,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來
    丁寶柱這邊
    春香一走,丁寶柱的心仿佛也跟著走了!他握著酒壇的手微微發顫。壇口的酒液隨著顫抖晃出漣漪,倒映著他泛紅的眼眶。
    紅燒鯉魚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糖醋排骨泛著誘人的油光,還有那盤碧綠的清炒時蔬,這些都是春香最愛的菜。他顫抖著雙手,為麵前的空座位擺上碗筷,聲音哽咽道:“春香,這都是你愛吃的。”
    他對著空碗喃喃自語,酒氣混著哈氣在夜裏凝成白霧。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春香總愛倚在門框上,用帕子捂著嘴笑他喝酒時的憨態。
    “大豬頭,我好愛你的豬頭哦!”此刻,他恍惚看見她正托腮望著自己,眉眼彎彎,夾起手中的菜放入對麵春香碗裏“春香來吃這個”
    “豬頭,這個菜桂英姐最愛,照顧好桂英姐先”春香溫柔的看著柱兒,可眨眼間,那張臉就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窗欞漏進的月光裏。
    “桂英,桂英”他終於回過神來,丁寶柱的腦海中閃過春香臨終前的囑托,她氣若遊絲地說:“柱兒,一定要照顧好桂英姐……
    他猛地起身,酒壇“咚”地砸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潑灑而出,在月光下宛如暗紅的血跡。
    他跌跌撞撞衝向裏屋,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被褥淩亂地堆在床榻,還殘留著淡淡的藥香,卻不見桂英的身影。“桂英!”他的喊聲在空蕩的房間裏回蕩,冷汗順著脊背滑落,他想起桂英蒼白的臉,想起她小產後虛弱的模樣,春香的囑托如重錘般敲擊著心髒。
    丁寶柱踉蹌著衝出家門。發了瘋似的追去,嘴裏不停呼喚:“桂英!桂英!”月光在斑駁的牆上投下一個孤獨又狼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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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快來人啊!有人暈倒了”
    正在四處尋找桂英的丁寶柱,聽到這邊的驚呼!他趕忙撥開人群向裏瞧去!“啊!”這人正是焦桂英!
    “桂英姑娘!”丁寶柱及時趕到,一把扶住她癱軟的身體。看著她麵如金紙,氣若遊絲,丁寶柱心如刀絞,虎目含淚:“振作點!桂英姑娘!”
    桂英幽幽轉醒,眼中是死寂般的灰敗,卻又在灰燼深處,燃起一簇名為“複仇”的冰冷火焰。她抓住丁寶柱的手臂,指甲深深嵌入,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我想通了…在我還沒為春香…討回公道之前…我是死不了的…” 對王仲平最後的情意,已在這刻骨的欺騙中,徹底化為灰燼,隻剩下滔天的恨意與為春香討命的執念!
    “我們先回去!”丁寶柱想扶她。
    “不!”桂英猛地掙脫,眼中燃燒著駭人的光,“我要先去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是擊碎她所有幻想、也必將成為她複仇起點的——臨安府衙!
    肅穆的公堂之上,“明鏡高懸”的匾額下,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焦桂英一身素縞,麵色蒼白卻站得筆直,如同風雪中不肯折斷的寒梅。她身旁是神情悲憤、緊握雙拳的丁寶柱。而對麵,身著三品緋紅孔雀補服的王仲平王魁),臉色同樣難看,眼神複雜地看著憔悴不堪的桂英,有痛惜,有愧疚,更深處是無法言說的焦灼與恐懼。
    “啪!”驚堂木重重拍下。府尹大人威嚴的聲音響起:“焦桂英,你狀告當朝刑部侍郎王魁,指使其仆役小六子入室行凶,殺人奪物發簪),意圖毀滅你二人夫妻憑證,始亂終棄!可有證據?”
    桂英深吸一口氣,指向跪在堂下、形容枯槁的小六子:“就是他!昨夜蒙麵闖入民女居所,口口聲聲索要發簪,混亂中踢傷民女致小產,更一刀刺死了民女的好姐妹春香!此乃殺人奪物,鐵證如山!幕後主使,便是王魁!” 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泣血,帶著刻骨的恨意。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小六子身上。王仲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昨夜他秘密見過小六子,當得知春香已死、桂英流產的慘狀時,他幾乎當場拔劍劈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但理智告訴他,小六子是他此刻唯一能推出去的棋子。他強壓殺意,聲淚俱下訴說著春香死了,桂英腹中的孩子也沒有了!巨大的愧疚、報恩未成反釀大禍的悔恨,以及對“恩公”前程的愚忠,徹底擊垮了小六子。他涕淚橫流地磕頭認罪,發誓一力承擔,絕不牽連王魁。
    此刻,麵對府尹的喝問和桂英的指控,小六子猛地抬起頭,眼中是死灰般的決絕,嘶聲喊道:“大人明鑒!此事與我家大人毫無幹係!全是小人一人所為!小人…小人因知焦氏藏有貴重發簪,見財起意,昨夜蒙麵行竊!被發現後驚慌失措,失手傷了人!春香姑娘之死,焦氏小產,皆是小人罪孽!小人願以死證大人清白” 說罷,他竟猛地站起,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旁邊粗大的堂柱!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鮮血和腦漿瞬間迸濺!小六子的身體軟軟滑落,當場氣絕身亡!公堂之上,一片死寂,隻有鮮血沿著朱漆柱子緩緩流淌的細微聲響。
    “小六子!”王仲平發出一聲“痛心疾首”的悲呼,踉蹌一步,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震驚、悲傷與“無奈”,“你這是何苦?!清者自清!你如此護主心切,以死明誌,叫我王魁…情何以堪?何以自處啊!” 他聲音哽咽,演技精湛,將一個被“忠仆”舍命相護、既痛心又“無辜”的主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府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隨即心中了然。人證已死,死無對證。他本就與王魁同朝為官,自然樂得順水推舟。他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人犯小六子已畏罪自盡,其所供認,與王侍郎無關。焦氏,你指控王侍郎主使殺人奪物,可有其他實據?”
    眼看小六子頂罪身死,無法為春香討回公道,焦桂英心中的恨意如同火山噴發!她豁出去了!厲聲道:“大人!王魁之所以要奪回發簪,是因為那支簪子是他王家傳家信物!他與我焦桂英,是海神爺爺座下明媒正娶的結發夫妻!他奪簪,是要毀滅證據,始亂終棄!”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府尹臉色驟變,驚疑不定地看向王魁。
    王魁心中驚濤駭浪,麵上卻強作鎮定,厲聲駁斥:“荒謬!簡直是一派胡言!焦桂英你休要血口噴人,我與你乃是同鄉故友,根本沒有夫妻之誼,更沒有定情信物一說”
    啊!王仲平居然否定了跟焦桂英的夫妻關係!而小六子已死,判官也想就此結案!
    “慢著,我還有一證人可以證明王魁與民婦乃夫妻之誼,所以王魁還是難逃教唆殺人之嫌”桂英喝道。那位曾為桂英診脈、也見過王仲平出入小院的大夫被帶了上來。大夫戰戰兢兢,證實王仲平受傷,焦桂英送來就醫,兩人的確相公娘子互稱,第二次兩人火劫就醫查出桂英懷有2月身孕,案發後又小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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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人證,王仲平無法再否認關係,隻能咬牙承認:“不錯!本官…本官與焦氏…確有肌膚之親,但那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絕無夫妻之份!無媒無證,何須教唆方小六,行凶搶劫,毀盟滅證”
    柱兒一聽,立即反駁“證物都已經落到你手裏,當然可以不承認了!”
    “如果我與焦桂英曾經結為夫妻,應該有媒有證,如果你們能提供一位媒證,我願意俯首認罪”
    桂英語塞。唯一的信物發簪已被奪走,海神爺是尊佛像,誰能證明那場簡陋卻神聖的婚禮?她拿不出任何物證。
    就在僵持之際,受崔婉兒之托的洪洛匆匆趕到公堂。
    進了公堂洪洛神色複雜,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桂英,又看了看王魁,最終出於王魁前途的“關心”和對婉兒的承諾占了上風。他上前一步,對著府尹拱手,聲音清晰卻冰冷:“大人,洪某可作證!此女焦桂英,乃飄紅院頭牌花魁!她所言與王侍郎的種種,純屬子虛烏有!不過是見王侍郎飛黃騰達,投靠不遂,故而挾私報複,誣告構陷!請大人明察!” 這致命的一刀,徹底將桂英釘在了“卑劣誣告者”的恥辱柱上!
    “花魁,妓女?!”
    “原來是娼門出來的!”
    “難怪如此不知廉恥!”
    堂下圍觀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鄙夷、唾棄的目光如同利箭,瞬間將焦桂英淹沒。
    所有的指控,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尊嚴,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焦桂英隻覺得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挺直的脊梁微微佝僂,在那些鄙夷的目光中搖搖欲墜。她不再看府尹,不再看洪洛,隻是緩緩地轉過頭,那雙曾經盛滿愛戀與星光的眸子,此刻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死死地盯住幾步之外那個身著緋袍、道貌岸然的男人——王仲平。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聲音嘶啞、顫抖,卻清晰地響徹整個死寂的公堂:
    “王魁…我隻問你一句話…你我之間…到底…有沒有過夫妻名分?” 這是她最後的執念,是她墜入深淵前,想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王仲平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他看著桂英那雙絕望到空洞的眼睛,看著她蒼白臉上那抹刺目的、如同被全世界拋棄的淒然,喉頭如同堵了千斤巨石。他多想衝過去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迫不得已!告訴她他愛她!告訴她他從未忘記海神廟前的誓言!
    然而,府尹審視的眼神,周圍無數雙眼睛,還有那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來自暗處的屠刀…如同無數條冰冷的鎖鏈,將他死死捆住!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冰冷的、屬於“王侍郎”的決絕和虛偽。他聽見自己清晰無比、斬釘截鐵的聲音,如同最鋒利的鍘刀,斬斷了他們之間最後的情絲:
    “我王魁,隻有一位名門正娶、三書六聘、天地為證的妻子,她叫崔婉兒。”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桂英的心窩,也紮進他自己的靈魂深處!
    “你…你…”焦桂英身體猛地一晃,一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噴湧而出!殷紅的血點濺落在素白的衣襟上,如同雪地裏怒放的紅梅,淒豔而絕望。她指著王仲平,手指劇烈顫抖,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的黑暗和冰冷徹骨的恨意。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被悲憤欲絕的丁寶柱死死扶住。
    “大膽刁民焦桂英、丁寶柱!無憑無證,誣告朝廷命官,罪不可恕!”府尹驚堂木再響,厲聲宣判,“來人!將此二人…”
    “大人!”王魁強忍著心頭的劇痛和翻湧的血氣,上前一步,拱手道,“此二人雖誣告下官,念其…念其一介女流,且同伴新喪,神誌昏聵…下官…懇請大人網開一麵,赦免其罪責…” 他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入獄受苦。
    府尹順水推舟,斥責幾句,便將“神誌不清”的桂英和“從犯”丁寶柱當堂釋放。
    公堂外丁寶柱攙扶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的焦桂英,一步步離開這吞噬了她所有希望和尊嚴的地方。王魁追了出來,想解釋公堂上的絕情並非本心。可他來到桂英住所,他們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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