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陽光灑下。
    顧曉站在人群中，思緒逐漸飄遠。
    就在情緒快被徹底淹沒時，脖頸忽然傳來一陣癢意。
    他側過頭。
    小久不知何時爬到他的肩上，仰著頭，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天空，大尾巴不時掃動。
    顧曉順著它的視線望去。
    一小隊麻雀正在不遠處的梧桐樹冠上空盤旋。
    真是隻記仇的鬆鼠......顧曉嘴角微微抽動，指節蹭了蹭它的腦袋，示意安分些。
    “唧！”
    小久不滿地揮舞著爪子，覺得某人打擾了它的狩獵計劃。
    “等你再長大些吧。”顧曉指尖輕輕點了點它濕潤的鼻尖。
    小久見自己被小瞧，憤憤轉身，用屁股對著他。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呢。”
    顧暉看著這一幕，笑著感慨道：“鬆鼠記憶力極其出色，可對語言並不敏感，你的這隻真的很聰明。”
    記憶力“極其”出色......顧曉細細回味這句話，不著痕跡地問道：“鬆鼠視力怎麽樣？”
    顧暉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問這個，可還是細心解釋道：
    “鬆鼠是二色視覺，看到的色彩遠不如人類豐富，可它們擁有近乎270°的視野範圍，和超強的動態捕捉力。”
    顧曉表情越來越古怪。
    他試探道：“鬆鼠是不是沒有夜視能力？”
    顧暉點了下頭，表示肯定。
    這樣啊......原來“靈視”是這個意思......顧曉側頭看著小久，眼神變得複雜。
    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有養一隻電鰻的衝動。
    中二之魂正在燃燒。
    “你在想什麽呢？”顧暉道。
    想基因變異，想血肉飛升，想不吃牛肉......顧曉忍住吐槽的欲望，繼續確認道：
    “昨天小狸是什麽時候醒的？”
    顧暉眨了眨眼，感慨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居然完全跟不上現在年輕人的說話節奏。
    他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從送餐的記錄來看，大概就是十點多吧。”
    顧曉心中震動，這個時間和昨天身體異變的時間高度重合。
    看來這就是三無金手指犯病的契機了。
    那麽具體的標準是什麽？
    好感度？
    這算什麽？撩動物得異能？
    他是不是可以考慮做個動物園園長？
    顧曉覺得這個世界是越來越魔幻了，或許去醫院做檢查並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他搖了搖頭，強壓雜念，對著顧暉道：“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動物園工作嗎？”顧暉忽然開口道。
    ……
    ……
    這句話來的突然，顧曉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竟愣在了原地。
    顧暉自顧自地說道：“我從小就木訥，笨手笨腳的，胡同大院的孩子到處瘋玩兒的時候，我隻能一個人待在院子裏看雲發呆，因為沒人主動找我。”
    顧曉靜靜聽著，不插話，也不催促。
    顧暉也不在意，繼續道：“當時我和你現在很像，不知道要不要走出院子，走出去又要做什麽。畢竟他們玩的東西在我看來很無聊，出去弄得一身髒，回來還要挨打，實在不值。”
    他感慨道：“原以為我會一直在院子裏待下去......直到我遇見了你母親。她當時拉著我去動物園，說動物園象山在施工擴建，肯定是有新的大象出生了，拉著我，非讓我去看。”
    說到這裏，顧暉目光變得柔和，“我答應了，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感覺很有意思。”
    顧曉表情有些古怪，“這就是您選擇這份職業的理由？”
    顧暉輕輕點頭，自嘲道：“我說過了，我是個木訥的人。沒什麽太多想法，也沒有什麽野心。”
    他道：“你媽媽喜歡大象，我就陪她去看；她說夢想是養大象，我就報考北農；她說想結婚，我們就領了證。”
    顧曉眼神複雜，由衷道：“這是個，很簡單，但很美好的故事。”
    顧暉的目光越過象山，仿佛穿透了時光。
    “後來她生病了，很重的病。最後那段時間，她總是很疼，整夜睡不著。”
    他的聲音很輕，似是傷感似是愧疚，“我就抱著她，給她講動物園裏的事——新來的小猴子怎麽調皮，孔雀什麽時候開屏，大象今天吃了多少甘蔗......”
    “她聽著聽著就能睡著。”
    顧暉轉過頭，眼中有著很深的溫柔，“她說，聽我講這些的時候，就好像我們還在一起逛動物園。”
    顧曉沉默了下來。
    風掠過樹梢，帶走數片枯葉。
    顧暉來到圍欄邊，指向象山裏一隻正在用鼻子卷起幹草灑在背上的成年亞洲象。
    那隻象體型龐大，皮膚上還留著些淺淡的疤痕，動作卻格外從容溫馴。
    “就是它。”
    顧暉的聲音很平靜，“當年你母親非要來看的，就是這隻。其實不是什麽新出生的小象，隻是從南邊動物園轉來治皮膚病的。”
    他頓了頓，嘴角浮現一絲懷念的笑意：“那時候它才三歲，瘦得跟皮包骨頭似的，現在都這麽大了。”
    顧曉怔怔地望著那隻緩慢移動的巨獸，喉結輕輕滾動。
    他抿著嘴唇，嗓音不自覺地微顫：“所以......它的名字是？”
    顧暉轉過頭來看他，目光穿過二十年的光陰，溫柔得如同此刻的晨曦：
    “曉曉。”
    他輕聲說著，像是怕驚擾了這個珍藏已久的秘密：
    “顧曉的曉。”
    ……
    ……
    北電學院門口，春日陽光為校門鍍上一層淺金。
    顧曉佇立良久，望著牌匾上“北/京電影學院”幾個大字，諸多情緒在腦中翻湧，最終沉澱為一片奇異的平靜。
    他掏出手機，翻閱通訊錄，找到目標，按下了撥號鍵。
    沒多久，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霍漩的聲音：
    “喂？顧曉？怎麽這個時候找我？”
    顧曉聲音清晰而平穩：
    “霍老師。我想借用一下學校的錄音室，把歌做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霍漩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格外認真：
    “不用再考慮考慮？要知道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顧曉吐出一口濁氣，語氣帶著一種從沒有過的輕鬆：
    “不用了。”
    “我已經決定了。”
    “我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