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酒店餐廳。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豆漿和紅薯的混合香氣，餐具碰撞聲在寬敞的空間裏回蕩。
    顧曉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麵前餐盤裏放著兩個剝好的紅薯，正小口小口地吃著。
    “喲？這不是顧曉嗎？”
    一個戲謔的聲音突然響起。
    遲帥端著盛滿早餐的盤子走到顧曉身邊。
    他似笑非笑道：“起這麽早啊，臨時有通告了？”
    顧曉橫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反駁，小腿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他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低頭繼續默默啃紅薯。
    “嘖嘖嘖，慢慢吃，不著急。”
    遲帥哈哈大笑，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朝另一桌走去。
    顧曉狠狠瞪了遲帥的背影一眼，轉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少女，眼神無奈：
    “劉藝菲，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昨晚我都道過歉了。”
    劉藝菲今天紮著高馬尾，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外套，清新得像是晨間的梔子花。
    隻是這梔子花，此刻冒火。
    她剮了顧曉一眼，剛要說話，忽然察覺到周圍幾桌人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飄過來，立刻閉嘴。
    顧曉微微搖頭，勸解道：“不是什麽大事，當時大家還沒睡。”
    “你還說！”
    劉藝菲羞憤地瞪了他一眼，一想到淩晨引發的鬧劇，她就恨不得撞牆自殺。
    她握著叉子的手緊了緊，憤憤地戳著盤子裏的煎蛋，覺得不過癮，又給了某人一腳！
    顧曉倒吸一口涼氣，卻不敢再出聲。
    劉藝菲看著他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火氣消了許多，但臉上依舊冷若冰霜。
    她切下一小塊煎蛋，送入口中，細嚼慢咽後，慢悠悠地開口：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來幹嘛！”
    “你也看《流星花園》？”顧曉好奇道。
    劉藝菲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心想這是重點嗎？
    她瞪眼道：“要你管！”
    真是不講道理......顧曉目光投向旁邊抱著顆藍莓啃得正香的小久。
    小久感受到目光，抬起頭，黑亮的眼睛眨了眨，然後人性化地翻了個白眼，扭過身子，用屁股對著他們。
    劉藝菲被小久這副模樣逗得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顧曉察覺到了這一點，轉移話題道：“今天是什麽安排？”
    說到正事，劉藝菲沒敢再鬧脾氣，小聲道：“通告沒戲，可導演讓我在劇組待著，弄清楚人頭，熟悉拍戲流程。”
    “要我帶？”顧曉道。
    劉藝菲乖巧點頭，一副瓜慫的樣子。
    顧曉對她這個樣子也不意外，將最後一口紅薯咽下，用餐巾擦了擦手，直言道：
    “劇組人我可以帶你認，可相關規矩、拍戲流程我也在摸索，教不了你什麽。”
    “沒事，這個不著急，”劉藝菲連忙道，身子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你教我怎麽演戲就好。”
    顧曉想也沒想就拒絕：“我又不是表演老師，而且你這是女角色。”
    劉藝菲鼓了鼓臉頰，有些生氣，可也知道他說的沒錯。
    她氣抖冷了一會兒，見顧曉一臉平靜，也安靜了下來，眼珠子轉呀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
    ……
    金粉片場。
    大巴抵達後，熟悉的布場環節再次開始，金府宅邸一片忙碌。
    顧曉穿著黑色圓領衛衣、灰色運動褲，領著劉藝菲在片場四處閑逛。
    他刻意避開主要拍攝區域，在相對空閑的外圍穿梭，遇到暫時閑下來的工作人員，便停下來簡單介紹幾句。
    “這位是燈光組的王師傅。”
    “趙哥，攝影助理。”
    “李姐，負責服裝。”
    劉藝菲跟在顧曉身側，臉上帶著靦腆的笑容，對著每一位被介紹到的人乖巧點頭。
    不到半個小時，全劇組上下基本都認識了這位從國外飛來的，頂替了原定韓籍演員的14歲少女。
    反應各不相同。
    各組的老師傅，對這張過於年輕且陌生的麵孔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抗拒。
    幾位年長的女演員則是表現出巨大的熱情。
    更多的，是好奇與審視。
    這個年代，大陸對海外，尤其是對歐美，仍帶著一層天然的濾鏡。
    在許多人的想象裏，那裏是繁華之巔，是金融樂土，仿佛在那裏一個餐廳刷盤子的都能年入百萬。
    一名來自國外的少女，突然空降到劇組，本身就充滿了話題性。
    幾個年輕的場工湊在一起，低聲議論。
    “從紐約回來的？怪不得氣質不一樣......”
    “聽說才14歲，遊總親自定的，來頭不小。”
    “長得是真水靈，跟畫兒裏走出來似的，就是不知道戲怎麽樣。”
    這些或明或暗的打量和竊竊私語讓劉藝菲本就緊張的情緒變得更加緊繃。
    她緊緊跟在顧曉身後，半步都不肯離開。
    顧曉見狀隻能放慢腳步，確保她能跟得上。
    當他們走到相對安靜的廊角，暫時脫離了暗處的視線時，劉藝菲才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顧曉側頭看著她，問道：“怎麽樣？”
    劉藝菲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感覺大家眼神怪怪的。”
    “正常。”
    顧曉言簡意賅，“你是空降兵，又是海外背景，還是未成年。任何一個標簽都夠他們討論半天，何況你集齊了三個。”
    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反而讓劉藝菲心安了不少。
    她眨了眨眼，忽然道：“那你當初進組的時候，他們也這麽看你嗎？”
    顧曉搖了搖頭，伸出手指道：“當時大家的焦點是它。”
    劉藝菲目光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蹲在台階上，目光緊盯天空蝴蝶的小久。
    她暗暗撇嘴，“打劫”的情緒再次高漲。
    “小顧，小劉，導演找你們。”
    場務的聲音打斷了劉藝菲罪惡的想法。
    “走吧。”
    顧曉邁步向片場走去。
    劉藝菲應了一聲，壓下心裏那點小不平衡，趕緊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導演李大維所在的方向走去。
    李大維正站在監視器後，跟攝影指導低聲討論著什麽，看到他們過來，他招了招手。
    “李導。”顧曉開口。
    李大維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劉藝菲身上，語氣還算溫和：
    “藝菲剛進組，很多流程不熟悉。顧曉，你金府這邊的戲已經殺青，這幾天研究一下金燕西的台詞，陪她走一下戲，找找感覺。”
    顧曉目瞪口呆，正要拒絕，劉藝菲就搶先一步，聲音清脆地應道：“好的，導演！謝謝導演！”
    李大維笑著點頭，見顧曉一臉不情願，臉一板，“你請的，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