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酷暑依舊。
    顧曉安靜地走在表導樓的樓道內，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門上貼著“《天龍八部》”標識的房間。
    推門而入。
    不大的排演室此刻坐滿了人，堪稱星光璀璨。
    除了初試時就見過的製片人張紀忠、導演於敏、動作導演趙健等主創，還有胡君、高唬、陳郝、劉滔等一眾主演。
    十幾人坐在一起，手裏都拿著劇本，氣氛熱烈，可當顧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火熱的氣氛瞬間被尷尬取代。
    一道道目光，帶著驚愕、探究、好奇，乃至憤怒，齊刷刷地投射到他身上。
    顧曉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視線在劉藝菲身上略微停頓片刻，對其微微頷首後，徑直在最角落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房間裏靜得能聽見空調的送風聲。
    張紀忠麵露不耐地給旁邊的於敏遞了個眼神。
    後者立刻會意，清了清嗓子，語氣不急不緩道：
    “顧曉，我想這次試鏡的名單......應該沒有邀請你吧？”
    話音落下，幾名主演頓時麵麵相覷，無聲的尷尬在房間醞釀。
    劉藝菲攥著劇本的手指下意識收緊，紙張邊緣被捏得發皺。
    她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麽，卻被顧曉一個眼神攔了回去。
    顧曉看向於敏，語氣平穩道：
    “試鏡和圍讀的邀請，是周導前段時間親自發給我的。具體安排，於導如果不清楚，可以現在就打電話向周導確認。”
    於敏臉頰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表情變得僵硬。
    一旁的張紀忠眉頭緊鎖，語氣首次變得冷硬：
    “不用確認了。肯定是通知環節出了差錯。顧曉，你先回去，下次有合適的機會，我會讓人聯係你。”
    顧曉理都不理，自顧自地掏出手機，手指在按鍵上不斷敲擊，頭也不抬地回道：
    “是不是差錯，等周導到了自然清楚。他是這個項目的總導演，我個人認為，他不會在這種基礎流程上犯低級失誤。”
    房間內的空氣徹底凝固了。
    胡君、高唬等人交換著複雜的眼神，連準備打圓場的趙健都一時語塞。
    張紀忠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還不等他發怒，大門就被輕輕敲響，下一秒，林智穎拿著劇本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笑容。
    “抱歉抱歉，路上有點堵車，希望沒有遲到太久。”
    他操著帶有明顯台省口音的普通話，笑容陽光地對著眾人打招呼。
    房間裏的幾人表情僵硬地點頭回應，眼神不自覺地朝著房間角落看去。
    林智穎也察覺氣氛不對，順著眾人視線發現了顧曉，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你是？”
    “顧曉，你的競爭對手。”顧曉言簡意賅。
    林智穎臉上的陽光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識地看向張紀忠，眼神裏帶著詢問和慌亂：
    “張製片，這......?”
    張紀忠麵色鐵青，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見狀，於敏忙強撐著笑容打圓場：“一點誤會而已，Jimmy先坐下。”
    他邊說邊對林智穎使著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問。
    林智穎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立刻收斂外露的情緒，對著顧曉禮貌性地笑了笑，接著在靠近主創的位置坐下。
    “所以......”
    林智穎斟酌著開口，試圖讓語氣聽起來輕鬆些，“現在是要重新試鏡嗎？”
    這話一出，張紀忠的臉色更加難看。
    於敏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苦笑道：“周導有他的安排，你放輕鬆就是了。”
    林智穎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在於敏的介紹下，開始與其他主演打著招呼。
    隻不過他著實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總是不受控製地朝坐在角落的少年身上看去，對其他人的問話經常是答非所問。
    這一幕別說力邀對方的於敏了，就連胡君，高唬都有些不屑，覺得這位“段譽”心理素質未免太差了。
    ……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房間內每個人的內心都承受著不同程度的煎熬。
    胡君和高唬幾名主演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聲音壓得很低；於敏和趙健湊在一起討論著拍攝計劃；張紀忠直接選擇閉目養神，隻是緊抿的嘴唇開始誠實地暴露了他內心的煩躁。
    顧曉全程沒有參與任何交談。
    從坐下開始，他手中的手機按鍵聲就“噠噠”響個不停，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裏格外刺耳。
    他專注地盯著手機屏幕，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林智穎如坐針氈。
    他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在看到張紀忠陰沉的臉色和顧曉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後，又把話咽了回去。
    就在眾人以為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要一直持續下去時，房門“吱呀”一聲被再次推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
    走進來的是一個容顏姣好，身高挺拔的女生。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牛仔褲，卻難掩清冷出眾的氣質。
    正是飾演“木婉清”的蔣炘。
    她看到滿屋子的人，明顯愣了一下，尤其是當她的目光掃過角落裏的顧曉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但她很快恢複鎮定，對著眾人微微點頭，找了個空位坐下。
    還沒等有人開口打招呼，門口又出現了一個身形清瘦的身影，赫然是總導演周曉文。
    看到對方進來，眾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無論最終是誰來演“段譽”都好，這種劍拔弩張、令人窒息的氣氛，他們實在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老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紀忠睜開微闔的雙眼，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段譽的人選不是已經敲定了嗎？”
    周曉文瞥了他一眼，語氣微嘲道：“誰敲定的？我作為總導演，點頭同意了嗎？”
    一旁的林智穎感受到話裏的鋒芒，尷尬地錯開視線，不敢與周曉文對視。
    張紀忠強壓火氣，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我是這個項目的總製片人！我定了，自然就定了！”
    周曉文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
    “你確實是總製片，可我身為總導演，對藝術創作，對角色呈現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抬手揮了揮，打斷可能出現的爭執：“誰出演段譽，一會兒有人來評判。”
    張紀忠怒極反笑，“誰能評判我選的人！？”
    周曉文不再回應，徑直走到顧曉旁邊的空位坐下，老神在在地閉上了眼睛，擺明了不想再多說。
    張紀忠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跳動，積攢的怒火再也控製不住。
    他猛地一拍桌子，就在要不顧場合地對著周曉文破口大罵時，會議室厚重的房門被再次推開。
    隻見表演係主任霍漩，正攙扶著一位精神矍鑠的古稀老人緩步走了進來。
    老人身著樸素的白色T恤，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慈祥中透著睿智。
    他身後，還跟著兩名神情恭敬的助理。
    看清老人麵容的瞬間，在場眾人，包括原本怒氣衝衝的張紀忠和一臉愕然的林智穎全都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會議室裏落針可聞。
    此人不是別人，赫然正是《天龍八部》的原著作者，名滿天下的文壇巨匠——金庸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