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顧曉飾演的段譽被一群西夏嘍囉圍在中央，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與無措：
    “各位好漢，小生隻是路過......”
    “哢！”
    周曉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
    他快步走到場中，指著一名武行：“你的表情太僵硬了！這是打劫，不是站崗！”
    那武行低頭認錯。
    周曉文又轉向顧曉，語氣緩和了些：“顧曉，你的情緒是對的，但肢體再放開一點。段譽這時候雖然害怕，但他骨子裏有股書生的迂腐和天真。”
    顧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再來一條！”周曉文揮手。
    場記再次打板。
    這一次，顧曉在原有的基礎上，加入了些許肢體語言。
    被推搡時下意識地護住衣袖，說話時手指微微蜷縮......
    “好！這條過了！”
    周曉文終於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他看向顧曉的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很好，保持這個狀態。”
    接下來的拍攝異常順利。
    無論是被擒時的慌亂，還是與胡君對戲時的真誠，顧曉都表現的堪稱完美，各種武打動作也是信手拈來。
    一個上午下來，他們A組竟高效地完成了五六個鏡頭的拍攝，進度快得驚人，按這個效率，下午就能順利轉場。
    這超高的效率，除了歸功於眾人精湛演技外，更源於顧曉那超強的記憶力，和惡魔般的空間感知力。
    就在劇組準備拍攝一個段譽的特寫鏡頭時，顧曉忽然抬手，對著一旁的燈光師開口道：
    “老師，這個燈位在我左臉形成的陰影區域，和上一鏡頭的銜接會有差異。”
    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語氣平靜卻篤定：“燈架最好向右平移三步，角度再調低大約十五度。”
    燈光師愣了一下，還沒反應，對講機就傳來周曉文的聲音：
    “照他說的做。”
    燈光師有些不忿，可導演發話他也隻能照做。
    另一端的監視器前。
    周曉文身體微微前傾，眼睛死死盯著屏幕裏顧曉的臉。
    當燈光按照顧曉所說的位置精準落位時，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就是這個感覺！”
    一旁的燈光指導也暗暗點頭，可很快就忍不住吐槽道：
    “這小子業務能力有點廣泛了吧？”
    周曉文嘴角揚起，卻沒有多說，隻是拿起對講機，中氣十足地喊道：
    “各部門準備——開始！”
    ……
    ……
    “好！過了！”
    周曉文看著監視器裏顧曉的動作回放，滿意地摸了摸下巴。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五點半，居然比原計劃提前了整整兩個小時。
    現場工作人員都眼巴巴地看著他，期待著那句“收工”的口令。
    雖然大夥都清楚更大可能是加拍明天的戲份，可萬一呢？
    萬一導演腦抽......咳咳，發善心了呢？
    周曉文確實沒打算收工，可也沒打算加拍。
    他拿起對講機道：“大家原地休息，顧曉，跟我來一趟。”
    正在補妝的顧曉微微一愣，對化妝師點頭示意後，走向導演棚。
    掀開隔音簾，隻見周曉文正盯著監視器回放剛才的鏡頭，聽到動靜，頭也不抬的指著一旁的折疊椅。
    顧曉從容落座，安靜等著他開口。
    幾分鍾後，周曉文終於從監視器前抬起頭：“感覺怎麽樣，還撐得住嗎？”
    “還行。”顧曉言簡意賅。
    周曉文滿意地點頭，突然站起身，咧嘴道：“不累的話，陪我去一趟剪輯室。”
    “剪輯室？”顧曉有些不解。
    這種後期問題，跟他這個演員，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周曉文突然大笑起來，用力拍了拍顧曉的肩膀，“來了你就知道了。”
    說著也不等顧曉回應，徑直掀開簾子往外走。
    顧曉隻好跟上。
    ……
    ……
    兩人穿過忙碌的片場，來到影視城角落的廂式貨車前。
    推開車廂大門，隻見五個工作人員正在電腦前忙碌。
    “周導！”一名戴眼鏡的年輕人連忙起身。
    “素材都導入了？”周曉文直奔主題。
    “剛把A組今天拍的都導進來了。”
    周曉文拉過一把轉椅坐下，對顧曉招手：“來，看看這個。”
    顧曉坐下後，拿起桌上厚厚的稿本，翻開後，發現居然是場記單。
    他看向周曉文，不解道：“您這是？”
    “別管我，你看你的。”周曉文從角落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起來。
    顧曉聞言也隻能看下去。
    場記單不複雜，總共六個版塊，記載著鏡頭的各種信息，分別是鏡號、條次、景別、內容摘要、備注、質量。
    從內容來看，NG就是廢棄，★意味著完美，OK則是普通。
    顧曉隱約明白了周曉文的想法，感慨這些導演一個個都不是人的同時，默默翻看著手中的場記單。
    當看到某一頁時，他的動作突然頓住。
    “這條......”
    他指著場記單上某個被標記為“OK”的鏡頭，“這條右側畫麵出現了穿幫，不能用。”
    剪輯師一臉無語，心想你腦袋裏麵是安了移動硬盤嗎？
    周曉文卻不以為意，對著剪輯師道：“查查。”
    剪輯師連忙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操作起來，調出對應的素材。
    畫麵在監視器上播放，當鏡頭轉到顧曉所說的那個時間點，果然能看到畫麵右側的邊緣處，一個攝影師赫然入鏡。
    “還真有......”剪輯師喃喃道，看向顧曉的眼神徹底變了。
    周曉文嘴角微微翹起，對著顧曉道：“你能找出所有光影拚接有問題的條次嗎？”
    剪輯師一陣無語，“周導，您這是在開什麽玩笑，記憶力再怎麽好，也不可能......”
    他話還沒說完，顧曉已經拿起桌上鉛筆，開始對著場記單進行標記。
    “第三鏡第二條，左側光影角度偏差......”
    “第七鏡第一條，背景大樹位置不連貫......”
    “第十二鏡......”
    不過短短幾分鍾，顧曉已經將今天拍攝的所有素材中存在的問題標記完畢。
    他將場記單遞給剪輯師，補充道：“我隻能找出鏡頭問題，有沒有失焦，我就不清楚了。”
    剪輯師接過被標記得密密麻麻的場記單，手指微微發抖。
    他顧不上與周曉文寒暄，直接操作電腦進行確認。
    隨著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監視器上一一浮現出對應鏡頭。
    “第三鏡第二條...左側光影角度偏差...確認。”
    “第七鏡第一條...背景大樹位置不連貫...確認。”
    “第十二鏡...”
    他的聲音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逐漸變得麻木。
    車廂內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剪輯師低沉的確認聲。
    其他幾位工作人員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約而同地圍攏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當最後一個問題鏡頭被確認無誤後，剪輯師緩緩抬起頭，看向顧曉的眼神已經不再是震驚，而是帶著幾分敬畏。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十七個問題鏡頭，全部...正確。”
    顧曉迎著眾人的目光，微微一笑：“僥幸而已。”
    一眾剪輯師：“......”
    好想打人怎麽辦？
    周曉文靜靜看著顧曉，沉默了幾分鍾，緩緩開口道：
    “給你的助理訂機票，讓他回一趟首都。”
    顧曉不解，“為什麽？”
    周曉文開口道：“讓他去我家裏拿書，你拍戲期間研究一下，有什麽不懂的來問我。”
    顧曉有些迷糊。
    周曉文看了他一眼，以命令的口吻道：“戲拍完，立刻轉到導演係，我當擔保人。”
    說完，他補充道：“別跟那群庸才學表演，那是在糟踐天賦。”
    顧曉：“......”
    霍漩老師不會喜歡你這麽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