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帳篷內。
    劉藝菲坐在一張折疊椅上，雖然止住哭聲，可肩膀仍控製不住地微微抽動。
    她的睫毛上滿是淚珠，原本精致的妝容被淚水徹底衝花，眼周暈開一片黑灰色，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周曉文盯著她那張花貓似的小臉，太陽穴突突直跳，沒好氣地扭頭瞪了顧曉一眼：
    “你個混賬是誠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顧曉能說什麽呢？
    他也很無奈啊！
    “導演，這都是誤會......”
    顧曉正要解釋，周曉文一臉嫌棄地打斷道：
    “行了行了，東西拿來，我看看到底是什麽寶貝，能讓人家小姑娘哭成這樣。”
    顧曉撇了撇嘴，默默將寫字板遞了過去。
    周曉文接過板子，目光落在標題上，眉頭下意識皺起，可也沒說什麽，繼續往下看。
    帳篷裏一時間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周曉文表情一開始還有些不以為意，但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翻閱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眼神也逐漸專注，最後更是帶上了明顯的驚異。
    “這是你剛才寫的？”周曉文驚訝抬頭。
    “隻是一個初步的大綱和片段。”顧曉隨口道。
    《更悲傷》故事本身很俗套，很狗血，可那是六七年後，在當今，虐戀情節還是很稀有的。
    周曉文沉默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在寫字板上敲擊著，整個人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道：
    “你應該不是想當編劇......準備自己導？”
    顧曉誠實點頭，“愛情戲成本低，這個故事也不複雜，大部分都是室內戲，打燈，收音都方便。”
    周曉文扯了下嘴角，沒有附和，也沒有反對。
    他拿起桌上茶杯，擰開蓋子，抿了一口，直言道：“從哪兒拉投資。”
    “我可以自己出資，成本五百萬以內都能接受。”顧曉道。
    “噗——！”
    周曉文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劇烈地咳嗽著，滿臉不可思議地瞪著顧曉，聲音都變了調：
    “多少？”
    顧曉擦了下臉上的茶水，麵無表情的重複了一遍。
    周曉文咽了下口水，眼睛瞪圓，“你哪兒來的那麽多錢？”
    顧曉道：“體彩。”
    導演帳篷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周曉文千言萬語匯聚喉間，最後化為一句：“你運氣挺不錯的。”
    顧曉附和點頭：“確實不錯。”
    劉藝菲微微撇嘴，可很快又覺得這個數字好像有點對不上，掰著指頭在一旁默默計算。
    周曉文沒注意到少女的小動作，咳嗽兩聲後，重新組織語言道：“拍攝團隊從哪兒找？”
    顧曉想了一下，開口道：“可以讓遊總幫我，或者直接找霍漩老師。”
    周曉文表情古怪，“你打算讓學校學生幫你拍？”
    “不可以嗎？”顧曉好奇。
    周曉文笑了笑，表情重新變得淡定，“霍漩這條路走不通的，別想了。”
    “為什麽？”顧曉有些不解，明明競爭角色，對方幫了很大忙，沒道理拍電影反而不支持啊？
    周曉文語氣不急不慌道：“當導演是要指揮全局的，你一句話，燈光師，攝影師，造型師必須無條件服從。學院同學憑什麽聽你的？就憑你給了錢？”
    他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他們隻會覺得你是個走了狗屎運的暴發戶，表麵上客客氣氣，背地裏根本不會把你的要求當回事。”
    “那遊總......”
    “遊建明更不可能。”
    周曉文直接打斷，“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你讓他幫你組建團隊，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預算吃下小半，接著往劇組塞滿關係戶。”
    顧曉皺緊眉頭，覺得情況複雜了起來。
    煙霧繚繞中，周曉文的目光變得淡漠：
    “導演不是拿著劇本和錢就能當的。沒有資曆，沒有人脈，你連一個靠譜的場務都請不到。”
    顧曉沉默片刻，忽然道：“那如果我請您來當監製呢？”
    周曉文夾煙的手指頓在半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失笑：
    “你小子倒是敢想。可我憑什麽幫你？”
    顧曉開價道：“我給您30萬監製費。”
    周曉文一噎，滿臉無語道：
    “你小子確定是中了體彩？我怎麽覺得你是搶了銀行？”
    “您就說幹不幹吧！”顧曉道。
    周曉文可恥地心動了，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語重心長道：
    “你如果想要在這一行走的長遠，不能什麽事情都靠錢去解決。”
    顧曉不解，“什麽意思？”
    周曉文反問，“遊建明為什麽看中你？”
    顧曉愣了一下，恍然道：
    “我可以試著讓霏姐給《天龍八部》錄歌，我本人也可以寫一首主題曲。”
    周曉文嘴角微微翹起，他喜歡跟聰明人說話，當即點頭道：“既然這樣，那這個監製我可以當。”
    可說完他又話鋒一轉道，“隻是這樣依然不夠。你的年齡實在太小。雖說資曆與能力並無直接關聯，可沒人願意被一個小年輕呼來喝去。”
    周曉文暗示道：“以權壓人和精誠合作不是一回事，這個道理你應該深有體會吧？”
    顧曉無語，“可我又不能篡改年齡。”
    周曉文見他一臉為難，露出戲謔的笑容，可也明白對方這個年紀，能周全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於是直言道：
    “找個能力出眾的副導演。”
    顧曉眨了眨眼，“副導演？”
    周曉文點頭，“將絕大部分拍攝工作交給副導演，你隻把握大致框架，男主角由你自己來演，這樣能最大限度保留你的藝術創想。”
    顧曉滿臉愕然，“這不是冒名頂替嗎？誰會答應這種事情？”
    “多得很。”
    周曉文歎氣道：“你把拉投資想的太簡單了。對於很多年輕導演來說，可能得花上好幾年的人情和財力才有資格當一回正兒八經的實權導演。”
    他道：“每一次指揮，每一次拍攝都是寶貴的實踐經驗，隻要你願意放權，多的是人願意幫忙，嗯，前提是你的劇本別人喜歡。”
    顧曉點點頭，隨即又皺起眉頭：“可我對圈內的導演不太熟......”
    “誰讓你找圈內的人了？”周曉文挑眉，“北電那麽多導演係的畢業生，隨便挑一個不就行了。”
    顧曉覺得這話有點耳熟。
    “可他們憑什麽聽我的？”他重複了周曉文剛才的問題。
    周曉文沒好氣道：“你不是有錢嗎？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