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天空陰沉。
    顧曉一邊聽著麻雀的報信，一邊掏出手機，很快看到了劉藝菲發來的無數短信和數十條未接電話。
    他將短信粗略瀏覽了一遍後，便不再理會，按照遊建明轉述的地址，找到了後海一家藏在胡同深處的茶餐廳。
    包廂裏，一個穿著樸素的年輕女人坐在角落位置，麵前的茶水已經涼透，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
    聽到門響，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當看到顧曉的瞬間，她頓時愣住。
    “你就是顧曉？”她有些不確定地站起身。
    “我想最近的報道已經把我的照片拍的很清楚了。”顧曉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
    女人苦笑道：“你看起來可比照片上年輕多了。”
    “角度問題而已。”
    顧曉無意寒暄，直奔主題道：“張玉小姐，你既然赴約，應該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麽。”
    張玉應了一聲，語氣有些複雜：
    “可這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顧曉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從背包裏取出一疊稿紙，扔在桌麵上。
    張玉不明所以，但還是接過稿紙看了起來。
    房間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張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睛也越瞪越大，捏著稿紙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當她再次抬眼看向顧曉時，眼神裏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恐懼：
    “你......你是怎麽弄到這些的？”
    稿紙上，並非什麽劇本或合同，而是張紀忠，黃建忠等人一天的對白。
    其內容精確到了極點，除了閑聊的八卦，還有好幾筆權色交易的細節。
    “我有我的手段。”
    顧曉敷衍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看著張玉道：“現在的重點是你要做什麽選擇。”
    他語氣平靜道：“是繼續沉默，任由他們逍遙法外，甚至在未來某個時刻，成為他們口中‘精神不穩定’的女瘋子，還是抓住這次機會，把真相公之於眾？”
    張玉低下頭，嘴唇微微顫抖。
    半晌後，她語氣複雜道：“你知道我站出來後，會遭遇什麽嗎？”
    顧曉扯了下嘴角，“不會遭遇什麽。”
    張玉驚訝，“什麽？”
    顧曉解釋道：“我不是什麽好人，可也不會做點燃你，溫暖我的事情。”
    他安撫道：“隻要你按照我的方法去做，我保你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
    張玉微微張口，想說對方吹牛不打草稿，可看了眼麵前記錄著驚人私密的稿紙，又將質疑的話咽了回去。
    能拿到這種東西的人，手段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一想到可以全身而退的進行複仇，張玉的身體就控製不住地顫抖。
    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積壓了太久，幾乎要將她焚毀的恨意與決絕，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猛地抬起頭，眼眶通紅道：
    “你不需要管我！”
    她的聲音嘶啞，帶著破釜沉舟的顫音：“隻要能毀了這群人渣！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哪怕是跟他們同歸於盡！”
    淚水決堤，混合著屈辱，憤怒和解脫的複雜情緒，洶湧而下。
    “我說了，不需要這麽決絕。”
    顧曉緩緩道：“為了這些人搭上一輩子，不值得。”
    張玉抹去臉上的狼狽，一字一句道：“需要我做什麽？”
    顧曉緩緩起身，“把那些東西給我，你回去等消息就好，最快明天就有結果。”
    ……
    ……
    深夜，極速網吧。
    顧曉穿過煙霧繚繞的大廳，無視了邱旭愕然的目光，走進最角落的包廂。
    邱圓圓早已等候多時，看著顧曉手裏那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一時間愣住，“有這麽多？”
    顧曉將袋子隨手放到桌麵上，袋子裏的錄像帶和磁帶嘩啦啦散開，裏麵還堆滿了數不勝數的裸露照片。
    他冷笑道：“就是有這麽多。”
    邱圓圓沉默了一下，上前拿起一摞照片就這麽翻看了起來。
    她動作自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看的不是那些不堪入目的黑色內幕，而隻是普通的風景照。
    隻有偶爾微蹙的眉頭，泄露了她的厭惡。
    “時間，地點，涉及的人，張玉都寫在背麵了。”顧曉在一旁坐下。
    邱圓圓沒有理會，而是自顧自地拿起一盤磁帶，塞進桌上的隨身聽裏，戴上了耳機。
    顧曉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仿佛眼前這一切與他無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邱圓圓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按下暫停鍵，摘下耳機，看向顧曉，眼神複雜道：
    “你們這一行，一直如此嗎？”
    顧曉點了下頭，麵無表情道：
    “一直如此。”
    房間陷入長久沉默。
    邱圓圓不再多問，熟練地將錄像帶連接到電腦的視頻采集卡上，按下播放鍵，開始采集。
    屏幕上開始出現不堪入目的畫麵，伴隨著男人得意的獰笑和女人壓抑的啜泣。
    “數量太多，轉錄編碼太慢，一晚上時間不夠。”
    邱圓圓雙手在鍵盤上飛舞，調出壓縮和編碼軟件，“挑選出你要的部分。”
    顧曉應了一聲，開始在堆積如山的錄像帶和照片中進行篩選。
    另一邊，邱圓圓已經開啟了另一台電腦，用音頻線連接了隨身聽和電腦聲卡，開始采樣。
    做完這一切，她利落起身，朝包廂外走去。
    顧曉好奇抬起頭，“去哪兒？”
    邱圓圓腳步沒停，頭也不回道：“采集出來的文件太大，網吧現在的共享帶寬上傳不動。”
    “所以？”顧曉不解。
    邱圓圓沒有回話，徑直走出包廂，來到吧台，對正在玩傳奇的邱旭道：
    “把網吧關了，清場，我要用專線處理東西。”
    邱旭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啊？為什麽？”
    邱圓圓雙手抱胸，“我需要向你解釋嗎？”
    難道不需要麽......邱旭心裏瘋狂吐槽，覺得自家妹妹自從認識了顧曉那個狗賊之後，性格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他咳嗽了兩聲，試圖拿出點哥哥的威嚴：“我拒絕。”
    邱圓圓眯起眼睛，“我給你五分鍾，沒清場，我就拉電閘了。”
    邱旭聽得頭皮發麻。
    他這妹妹說到做到，真能幹出這種“同歸於盡”的混賬事。
    “你狠！”
    邱旭咬牙切齒，對著網吧裏的幾個熟客喊道：“對不住各位兄弟，臨時線路檢修，今晚網費全免，大家明天再來！”
    在一片哀嚎和抱怨聲中，網吧很快清場。
    等最後一個客人走掉，邱旭殺到包廂，殺氣騰騰地瞪著顧曉：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話音未落，他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電腦屏幕，怒氣瞬間凝固。
    “這......這是......？！”他指著屏幕，舌頭都有些打結。
    顧曉頭也沒抬，繼續著篩選工作。
    邱圓圓抱著幾根粗重的網線走進來，冷冷道：“不想惹麻煩就出去把店門鎖好，今晚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邱旭咽了口唾沫，心髒砰砰直跳。
    顧曉這時卻看了邱圓圓一眼，忍不住道：
    “事情鬧大了，有關部門肯定會介入調查......真的沒問題嗎？”
    邱圓圓頭也不抬道：“我會將文件格式進行修改，上傳的路徑也是海外的論壇。”
    嗯，一個字都聽不懂......顧曉好奇道：“這樣傳播力度不夠吧？”
    “可以編寫定製腳本。”
    邱圓圓淡淡道：“批量注冊論壇賬號，模擬正常用戶進行定時發帖。”
    顧曉愕然：“你還會這個？”
    “我不會，”邱圓圓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平靜道，“可我爸會。”
    ……
    ……
    翌日清晨，商業寫字樓內。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張紀忠從宿醉中喚醒。
    “誰啊！大清早的催命呢！”他煩躁地低吼一聲，腦袋像是被重錘敲過，嗡嗡作響。
    昨晚和趙廣兵、黃建忠喝到後半夜，慶祝即將到來的勝利，此刻正是最需要休息的時候。
    門外傳來秘書焦急的聲音：“張製片！不好了！出大事了！”
    張紀忠罵罵咧咧地從沙發上爬起，胡亂套上外套，滿臉的不耐煩：“天塌下來了？慌什麽！”
    “張、張製片......您快看網上！”秘書手裏攥著幾張剛打印出來的，還帶著打印機餘溫的紙，手指都在發抖。
    張紀忠一把奪過那幾張紙，目光掃過上麵內容，瞳孔猛然收縮。
    【著名製片人張紀忠選角內幕曝光！潛規則成行業明規則？】
    【錄音實錘！張紀忠酒後狂言，自曝多次違法違紀！】
    【是藝術總監還是皮條客？起底張紀忠與多位女演員的權色交易！】
    “這......這不可能！”張紀忠臉色煞白。
    秘書小聲提醒道：“這些貼子在論壇傳播速度極快，許多媒體透露，他們的官方郵件也收到了相關壓縮包，內容比這些更詳細！”
    張紀忠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忽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聲嘶力竭的開始呐喊：
    “顧曉！你這小雜種！你怎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