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黑風山口遇商隊，聽聞山內多凶險
    通往黑風山的路，比蘇九九想象中更荒涼。
    離開丹廬所在的青翠山穀，周遭的景致便一日比一日蕭索。林木漸漸稀疏，露出大片大片呈褐黑色的岩土，連風中都帶上了凜冽的砂石氣息。腳下的路早已消失，沈清辭領著她，穿行在被風蝕得奇形怪狀的岩石與枯敗的灌木叢之間。
    蘇九九裹緊了身上那件雪山銀狐皮毛製成的披風。這件披風確實如沈清辭所說，禦寒效果極佳，將山間的寒氣盡數隔絕在外。可這份溫暖，卻讓她如坐針氈。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去撫摸那順滑柔軟的毛皮，指尖傳來的觸感，讓她腦海中浮現出一隻活生生的雪山銀狐在冰天雪地裏奔跑的模樣。
    然後，它就變成了這件披風。
    這個念頭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負罪感。她覺得自己像個無恥的竊賊，偷走了同類的皮囊來苟活。她甚至在夜裏做夢，夢見自己被剝了皮，掛在丹廬的晾架上，沈清辭走過來，麵無表情地摸了摸她的毛，說一句：“這隻九尾的皮毛，禦寒效果應該更好。”
    她不止一次想把這件披風脫下來扔掉，可迎麵吹來的寒風，又讓她哆哆嗦嗦地把領口係得更緊。
    真是沒出息的狐狸。蘇九九在心裏唾棄自己。
    與她內心的驚濤駭浪不同，沈清辭始終平靜如一。他步履沉穩，呼吸悠長，仿佛不是走在危機四伏的險地，而是在自家後院散步。他總能找到最省力的路徑，避開那些看似平坦卻暗藏流沙的陷阱，或是繞過盤踞著毒蟲的岩縫。
    蘇九九默默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清瘦卻可靠的背影，心中那份對黑風山的恐懼，竟被衝淡了些許。她開始習慣性地踩著他的腳印走，仿佛這樣就能沾染上他的一絲鎮定。
    兩日後，一座輪廓猙獰的巨大山脈，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
    那山脈通體呈黑灰色，山勢陡峭，如同一頭匍匐在大地上的遠古巨獸。山峰之上，終年繚繞著灰黑色的瘴氣，陽光都無法穿透，遠遠望去，便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山風從那個方向吹來，帶著嗚咽般的呼嘯，仿佛無數冤魂在哭嚎。
    “那就是黑風山。”沈清辭停下腳步，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蘇九九的心髒猛地一縮。僅僅是看著，她就感覺一股陰寒之氣順著脊背往上爬。她幾乎可以肯定，山裏絕對有什麽極其厲害的東西。玄天宗的人選擇在這裏設伏，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就在她畏縮不前時，一陣嘈雜的人聲和車輪滾動的“吱嘎”聲，順著風傳了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沈清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蘇九九閃身躲到了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隻探出半個頭觀察。
    沒過多久，一支隊伍便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那是一支規模不小的商隊，十幾輛用妖獸拉著的貨車，車上堆滿了用油布包裹的貨物。商隊前後都有手持兵刃的護衛，一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氣息沉穩，顯然是有些修為的武者。隊伍中間簇擁著幾個衣著華麗的商人，正對著黑風山的方向指指點點，臉上滿是愁容。
    商隊在距離山口約莫一裏地的地方停了下來，安營紮寨，看樣子是不打算立刻進山。
    蘇九九鬆了口氣，不是玄天宗的人就好。
    沈清辭觀察了片刻，對蘇九九低聲道：“待在這裏，別動。”
    說完，他便整理了一下衣袍，從岩石後走了出去，徑直朝著商隊的方向走去。蘇九九緊張地攥緊了披風的邊緣，蹲在石頭後麵，隻敢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沈清辭的出現，立刻引起了商隊護衛的警覺。兩名護衛立刻上前，長刀出鞘半寸，攔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什麽人？”
    沈清辭在距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停下，拱了拱手，姿態從容：“在下是一名丹修，欲進山采幾味藥草。見各位在此停留，想來前方路途有變，故此前來打探一二。”
    他的聲音清朗，態度不卑不亢，身上那股幹淨清澈的氣質，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那兩名護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身形清瘦，不像是什麽歹人，神色稍緩。其中一名年紀稍長的護衛歎了口氣，將刀收回鞘中：“丹修？小兄弟，我勸你還是別進去了。這黑風山，最近不太平。”
    沈清辭眉梢微動：“哦？願聞其詳。”
    這時，隊伍中一個看似是管事的中年商人走了過來，他看著沈清辭，臉上帶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與客氣：“這位小哥，不是我們危言聳聽。我們這支商隊常年往返於黑石鎮和東邊的流雲城，黑風山這條路走了沒有一百趟也有八十趟了，可從沒見過這等邪門的光景。”
    他指了指黑風山的方向，壓低了聲音：“你看到那山裏的瘴氣沒？比以往濃了何止一倍！我們派出去的探子說，山裏的妖獸跟瘋了似的，見人就攻擊，連那些平日裏最溫順的食草妖獸都紅了眼。我們昨天就在山口折損了兩個好手，才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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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商人也湊了過來，心有餘悸地補充道：“何止是妖獸！山裏還有好幾撥仙門中人，一個個都殺氣騰騰的，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前天夜裏，我們還看到山穀裏劍光衝天，法術亂飛，動靜大得嚇人，也不知道是在跟妖獸鬥，還是他們自己人打起來了。我們這些凡人商隊，夾在中間，那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是啊是啊，”管事連連點頭，“我們打算在這裏休整兩天，看看風聲。若是山裏還這麽亂，我們寧願繞遠路走北邊的戈壁，也絕不進這黑風山了。小兄弟，你一個人，就更別去冒這個險了。采藥什麽時候都行，命可隻有一條啊。”
    商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話語中充滿了對山內凶險的恐懼。
    蘇九九躲在石頭後麵，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妖獸發狂，宗門爭鬥……千機樓的情報果然沒錯，玄天宗的人就在裏麵。而且聽這架勢，似乎還不止玄天宗一股勢力。
    這黑風山，已經成了一個真正的修羅場。
    沈清辭聽完，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平靜地道了聲謝：“多謝各位提醒，在下知道了。”
    他沒有說自己是進是退，轉身便往回走。
    商人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都搖了搖頭。
    “唉，又一個不怕死的。”
    “年輕人，總以為自己有幾分本事，不知天高地厚。等見了血，就知道後悔了。”
    沈清辭回到岩石後，蘇九九立刻迎了上去，小臉上滿是惶恐：“我們……我們還進去嗎？”
    山裏比她想象的還要危險百倍。妖獸發狂，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致命。再加上不止一股的宗門勢力，她這點微末道行，進去之後恐怕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就會被撕成碎片。
    她怕了，真的怕了。那點被沈清辭鼓動起來的勇氣，在殘酷的現實麵前，被碾得粉碎。
    “進。”沈清辭隻說了一個字。
    “可是……”
    “他們說的，正是我們來的目的。”沈清辭打斷了她，目光清明地看著她，“妖獸發狂，宗門爭鬥，說明山裏的局勢很亂。越亂，對我們越有利。”
    蘇九九愣住了。
    沈清辭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望向那支正在埋鍋造飯的商隊，聲音低沉而清晰：“獨自進去，目標太大。但如果，我們不是兩個人呢？”
    蘇九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商隊裏人來人往，護衛、夥計、商人混雜在一起，喧鬧而充滿生氣。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沈清辭的意思。
    “你是說……我們混進商隊裏？”
    “他們要等兩天，看山裏的情況。”沈清辭的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快得像個錯覺，“兩天時間，足夠我們做些準備了。”
    蘇九九看著他，又看了看那支對山內情況一無所知，隻想著如何避開危險的商隊。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或許，這片人人避之不及的凶險之地，真的藏著她唯一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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