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赤焰狼襲險釀禍，劍符微光嚇退狼
    灼熱的腥風撲麵而來，帶著硫磺燃燒的刺鼻氣味，瞬間灌滿了蘇九九的口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漿。
    她能清晰地看見赤焰狼賁張的肌肉線條，看見它赤紅毛發下滾燙的皮膚，看見它那熔岩般金色的瞳孔裏倒映出的、自己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蒼白的小臉。那血盆大口張開到極致，鋒利交錯的獠牙上掛著晶瑩的涎水，每一滴都散發著致命的熱量，尚未落地，便已將空氣灼燒得微微卷曲。
    死亡，原來是這種味道。
    蘇九九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念頭、所有的計謀、所有的馬甲，都在這純粹的、壓倒性的暴力麵前消散無蹤。她不再是那個揣著驚天秘密的青丘遺孤，隻是林間一隻即將被撕碎的、無助的獵物。
    她想跑，可雙腿沉重得像是被地底伸出的手死死拽住。她想尖叫，可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燒紅的炭，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的本能已經徹底被恐懼接管，唯一能做的，就是睜大眼睛，迎接那撲麵而來的毀滅。
    完了。
    躲過了玄天宗三個月的追殺，在懸崖絕境死裏逃生，又從盜匪的刀下撿回一條命，最終，卻要葬身於此，成為一頭野獸的果腹之餐。何其荒謬，又何其……理所當然。
    她這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一生，本就如風中殘燭。
    就在那閃著寒光的狼牙即將觸及她脖頸皮膚的刹那，就在那灼熱的鼻息已經燙得她臉頰生疼的瞬間。
    蘇九九貼身存放於懷中的那枚劍符，忽然起了變化。
    沒有驚天動地的光芒，也沒有毀天滅地的威能。隻是一縷極其微弱、近乎不可見的瑩白微光，從她粗布衣衫的縫隙中滲透出來。那光芒很淡，淡得像月光下的一根蛛絲，在昏暗的林間幾乎無法察覺。
    與之同時，一股無形無質，卻又凜冽到極致的氣息，以蘇九九為中心，悄然蕩開。
    那不是力量的爆發，而是一種“存在”的彰顯。
    仿佛在這片古老的山林中，一柄塵封了萬古、斬落過日月星辰的神劍，被輕輕拂去了劍鞘上的一粒微塵。
    那氣息是冷的，一種深入骨髓的、純粹的鋒銳之冷。它無聲無息地切開了赤焰狼帶來的灼熱領域，將那股硫磺的腥氣滌蕩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幹淨到近乎虛無的、劍刃的清寒。
    正在全力撲殺的赤焰狼，龐大的身軀在半空中出現了一個極其不協調的停頓。
    它那雙熔岩般的金色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它看不見那縷微光，但它身為妖獸的原始本能，卻在瘋狂地尖叫、嘶吼，向它傳遞著一個最簡單、最致命的警告。
    恐懼。
    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無法理解、更無法抗拒的絕對恐懼。
    在它的感知裏，眼前這個瘦弱得不堪一擊的小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頂天立地的、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恐怖存在。那存在沒有形體，卻比山嶽更巍峨；那存在沒有聲音，卻比雷霆更浩瀚。那是一座由無盡劍意構成的山，是一片由無上鋒芒匯成的海。
    自己引以為傲的利爪、獠牙，在那尊存在麵前，脆弱得如同朽木。自己嗜血狂暴的獸性，在那股氣息麵前，卑微得好似塵埃。
    這不是獵物。
    這是天敵！是位於食物鏈最頂端、甚至超越了食物鏈本身的、無法觸碰的禁忌！
    “嗚……嗷？”
    那一聲足以震裂岩石的凶戾咆哮，在赤焰狼的喉嚨裏打了個轉，硬生生變成了一聲充滿迷茫與驚懼的、小狗般的嗚咽。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赤焰狼強行扭動腰身，試圖在半空中改變撲殺的軌跡。巨大的慣性讓它的動作顯得笨拙而滑稽，四隻爪子在空中胡亂地蹬刨，龐大的身軀在地上狼狽地翻滾了出去，“轟隆”一聲撞斷了一棵碗口粗的黑鬆。
    它甚至來不及穩住身形，就連滾帶爬地調轉方向，夾起尾巴，發出一連串驚恐的哀鳴，想要逃離這個讓它靈魂都在戰栗的地方。
    但，已經晚了。
    就在赤焰狼因恐懼而出現停滯、露出破綻的那一瞬。
    一道青色的殘影，如鬼魅般從側方的林木間一閃而至。
    是沈清辭。
    他不知何時離開了營地，又是如何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裏。他的臉上再無平日的溫和與淡然，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裏，此刻隻剩下冰冷的專注。
    他手中那把古樸的長劍早已出鞘，劍身在林間斑駁的光影下，沒有反射出任何光亮，仿佛將所有的光華都內斂到了劍刃之中。
    他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趁著赤焰狼驚魂未定、身形不穩的空檔，他一步踏出，人與劍仿佛融為了一體，化作一道迅疾的青芒，瞬間掠過赤焰狼的身側。
    “嗤——”
    一聲輕微得仿佛布帛被撕裂的聲響。
    沈清辭的身影出現在赤焰狼身後數丈遠的地方，緩緩收劍，劍身依舊幹淨，不見半點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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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頭剛剛還凶威赫赫的赤焰狼，龐大的身軀僵在了原地。
    一秒鍾後。
    “嗷——！”
    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慘嚎，猛地爆發出來。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赤焰狼的左前腿根部一直延伸到後腰，鮮血如噴泉般狂湧而出。那傷口平滑如鏡，切斷了它大半的筋骨和肌肉。沈清辭那一劍，精準地破壞了它發力的所有關鍵部位。
    劇痛與恐懼徹底摧毀了這頭妖獸的凶性。它拖著半邊幾乎殘廢的身子，甚至不敢回頭再看一眼，隻是發瘋似的、一瘸一拐地衝向林子深處，淒厲的哀嚎聲在山穀間回蕩，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
    林間，終於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空氣中彌漫開的、濃鬱的血腥味，以及那被撞斷的樹木，和地上被鮮血染紅的落葉，證明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那股由劍符散發出的、冰冷鋒銳的氣息，在危機解除後，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重新收斂回那枚小小的符篆之中，再無聲息。
    支撐著蘇九九的最後一絲力氣，終於耗盡了。
    她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手中的木杖也“哐當”一聲掉在旁邊。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潮水般湧來，讓她渾身不住地顫抖，冷汗早已浸透了背心，此刻被山風一吹，涼得刺骨。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一雙黑色的布鞋，停在了她的麵前。
    蘇九九費力地抬起頭，順著那青色的衣袍往上看，對上了沈清辭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複雜。
    沒有了方才出劍時的冰冷，也沒有了平時的溫和，而是一種深沉的、帶著探究的審視。
    他沒有立刻扶她起來，也沒有開口詢問她是否受傷。他的目光，隻是靜靜地落在她的身上，準確地說，是落在她那因為劇烈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位置。
    那裏，是劍符安放的地方。
    方才那股氣息雖然微弱，但他離得這麽近，又豈會感覺不到？
    那股氣息……
    那股純粹、孤高、仿佛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無上劍意……
    沈清辭的眼底，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深的波瀾。他見過這種劍意，或者說，感受過類似的存在。在那些流傳於世間最頂端的傳說裏，在那些丹道典籍最深處語焉不詳的記載中。
    那是屬於“劍尊”的領域。
    為何……會出現在一隻小狐狸的身上？
    蘇九九被他看得心頭發毛，那眼神像一把無形的手術刀，要將她從裏到外剖開來看個一清二楚。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雙手護在胸前，想要遮掩什麽，卻又不知該如何遮掩。
    “你……”
    沈清辭終於開口，聲音卻有些幹澀。
    然而，他剛說出一個字，便猛地頓住。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望向林子深處，不是赤焰狼逃走的方向，而是另一個方位——玄天宗弟子之前采集鎖狐草的石壁所在。
    那裏的林中，幾道屬於修行者的氣息，正被方才赤焰狼的慘嚎吸引，開始朝著這個方向快速移動。
    麻煩，接踵而至。
    沈清辭的眉頭，第一次在蘇九九麵前，緊緊地皺了起來。他收回落在蘇九九身上的目光，不再有絲毫猶豫，彎腰一把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
    “走！”
    他的聲音低沉而急促，不容置疑。
    蘇九九被他攔腰抱起，一陣天旋地轉，隻聞到他身上傳來的一股淡淡的藥草清香，混雜著一絲方才出劍後尚未散盡的、凜冽的殺氣。
    她還來不及反應，沈清辭已經抱著她，幾個起落，便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林間的陰影之中，朝著與玄天宗弟子相反的方向，急速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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