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商隊誤入困妖陣，魔氣暗湧護九九
    蘇九九的腳尖落地的瞬間，世界變了。
    方才還算明朗的天空，像是被潑了一盆濃墨，迅速陰沉下來。山穀裏的風聲不再是穿林而過的呼嘯，轉而變成一種低沉的、仿佛從地底傳來的嗚咽，帶著令人心悸的壓抑。空氣變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潮濕的棉絮，沉甸甸地墜進肺裏。
    腳下的土地，那些原本混雜著泥土與落葉的地麵，此刻浮現出無數道暗紅色的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一般，緩緩流淌，交織成一張覆蓋了整個峽穀的巨網，散發著不祥的微光。
    一股沉重如山的壓力從四麵八方轟然壓下。
    蘇九九悶哼一聲，隻覺得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這股壓力不僅作用於她的身體，更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她體內那點微末的妖力。靈力運轉的通路被堵塞，四肢百骸都傳來一種被強行禁錮的酸脹感，仿佛整個人被塞進了一個小一號的鐵罐裏。
    “跟緊。”沈清辭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依舊平穩，卻比平時低沉了幾分。
    蘇九九抬頭望去，隻見他走在自己身前三步遠的位置，那股山嶽般的壓力似乎並未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隻是他的步履比平時慢了一些，周身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青色微光，將大部分壓力隔絕在外。他像是一柄插在泥沼裏的利劍，雖受阻礙，劍鋒卻依舊向著前方。
    蘇九九不敢怠慢，咬著牙，調動全身的力氣跟了上去。
    “小狐狸，總算等到你了。”
    一個沙啞而得意的聲音，從峽穀盡頭的峭壁上傳來，在整個山穀間回蕩。陸萬裏那枯瘦的身影在高處緩緩浮現，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們，眼神如同老鷹盯著地上的田鼠。
    “此陣名為‘鎖妖困龍’，專為你們這些妖邪之輩準備。入了此陣，你的妖力會被層層削弱，直至化為凡物，任我宰割。本長老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他的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更加混亂的喧嘩與驚叫。
    “啊！這是什麽鬼地方！”
    “我的腿……我的腿動不了了！”
    “救命！仙長救命啊！”
    蘇九九回頭一看，心髒猛地一沉。那支剛剛才從盜匪手中逃過一劫的商隊，不知何時也跟著他們走進了峽穀。此刻，整支隊伍連人帶馬，全都陷在了這片由符文構成的泥潭之中。
    管事那張肥胖的臉因恐懼而扭曲，他掙紮著想往前爬，可身體就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塊，動彈不得。那些護衛手中的兵器“哐當”掉了一地，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比之前麵對盜匪時還要絕望。在這等超凡脫俗的陣法之力麵前，凡人的勇武顯得如此可笑。
    他們，全都被卷了進來。
    蘇九九的心裏湧上一股冰冷的愧疚。這些人或許勢利，或許膽小，但罪不至死。他們之所以會陷入這般絕境，歸根結底，是受了她的連累。
    高處的陸萬裏顯然也注意到了這群不速之客，但他隻是輕蔑地哼了一聲，似乎根本沒把這些凡人的性命放在眼裏。對他而言，這些不過是恰好爬到砧板上的螞蟻，順手一並碾死也無妨。
    “看來，你的同伴還不少。”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穀中混亂的景象，像是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也好，就讓他們先為你試試這陣法的滋味。”
    他抬起枯瘦的手，掐了一個法訣。
    “電網，起！”
    霎時間，峽穀地麵上那些暗紅色的符文光芒大盛。伴隨著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滋啦”聲，無數道纖細的、閃爍著慘白色電光的能量絲線，從符文中猛地竄出。這些電絲在半空中迅速交織、鏈接，眨眼間便形成了一張巨大無比的電網，從峽穀的一端，緩緩向另一端收攏而來。
    空氣裏彌漫開一股焦糊的臭氧味。電網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焦黑，地麵被犁出一道道黑色的溝壑。
    “啊——！”
    一名離得最近的護衛被電網掃中，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便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身上冒起陣陣黑煙，生死不知。
    這恐怖的一幕，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商隊徹底崩潰了。哭喊聲、求饒聲、絕望的嘶吼聲混雜在一起，讓這片死亡峽穀變成了真正的人間地獄。
    電網無情地向前推進，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那些商人、夥計、護衛，如同被浪頭拍打的沙雕，脆弱地倒下，抽搐著，哀嚎著，最終歸於沉寂。
    蘇九九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她的手腳冰涼，眼睜睜看著那張死亡之網離自己越來越近。那上麵跳動的每一縷電弧，都像是死神的鐮刀，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沈清辭的臉色也凝重到了極點。他將蘇九九一把拉到自己身後，手中長劍出鞘，挽起一朵劍花，青色的劍光精準地斬在逼近的電網上。
    “嗤！嗤！”
    幾根電絲被劍光斬斷，但電網隻是微微一滯，斷裂處電光閃爍，竟又重新連接了起來，而且比之前更加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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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辭的眉頭緊鎖。這陣法環環相扣，能量源源不斷，除非能一擊破掉陣眼，否則光靠斬擊，無異於杯水車薪。
    眼看那張巨大的電網已經逼近到不足三丈的距離，那股灼熱的、毀滅性的氣息撲麵而來，蘇九九甚至能聞到自己頭發被高溫燎烤出的焦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清辭忽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沒有再揮劍，而是左手並指如劍，迅速在身前畫了一個半圓。隨著他的動作，一股精純的靈力湧出，在他和蘇九九麵前，形成了一麵半透明的青色光盾。
    “轟——！”
    電網狠狠地撞在光盾之上，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光盾劇烈地晃動起來，表麵泛起一圈圈漣漪，顏色忽明忽暗。沈清辭的身體微微一震，臉色白了一分。
    他竟然還懂得防禦法術！
    蘇九九心中一驚，但此刻已容不得她多想。因為那張電網的力量實在太過龐大，光盾僅僅支撐了兩個呼吸，表麵便開始出現裂紋。
    “哢嚓……”
    一聲脆響，光盾應聲而碎，化作漫天光點。殘餘的電網餘勢不減，如同一條條毒蛇，朝著兩人噬咬而來。
    沈清辭揮劍擋開了大部分，但仍有一縷漏網之魚，繞過了他的劍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抽在了蘇九九的胳膊上！
    “啊！”
    蘇九九痛叫出聲。那不是普通的電擊，一股陰冷而霸道的力量順著傷口鑽入她的經脈，瘋狂地撕扯、破壞著她的妖力。那感覺，就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她的血肉裏攪動，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鳴。
    身為狐妖的本源，在這股專門針對妖邪的能量麵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這不僅僅是肉體上的痛苦，更是一種來自生命層次的壓製與抹殺。
    劇痛與恐懼，像兩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陣陣發黑。強烈的求生本能，與那股即將撕裂她靈魂的毀滅之力，在她體內展開了最原始的交鋒。
    完了……真的要死了……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最後一刻，在她身體的最深處，那個她自己都無法觸及的血脈源頭，某種沉睡的、古老的、至高無上的東西，被這股粗暴的外力，驚醒了。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
    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純粹的黑暗，以蘇九九的身體為中心，悄然無聲地蕩漾開來。
    那不是普通的魔氣，並非嗜血、狂暴的能量。那是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嚴。是一種視萬物為螻蟻的孤高。是一種將規則踩在腳下的絕對霸道。
    仿佛永夜降臨，萬籟俱寂。
    正揮劍格擋電網的沈清辭，動作猛地一僵。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這股氣息的出現。那股氣息從他護在身後的那具小小的身體裏湧出，輕柔地拂過他的後背，卻讓他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這股氣息……
    他的眼底深處，掀起了滔天巨浪。前不久，他才從她身上感受到那股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無上劍意。而現在，這股統禦萬魔、視天地為囚籠的黑暗君威……
    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樣站在力量頂點的氣息，竟然同時出現在一隻小小的狐狸身上！
    這怎麽可能？
    他尚在震驚之中，那片由蘇九九為中心擴散開的無形領域，已經與迎麵而來的電網，發生了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甚至沒有一絲能量對衝的漣漪。
    那些狂暴的、閃爍著毀滅電光的能量絲線，在接觸到那片“黑暗”的刹那，就像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又像是被投入熔岩的塵埃。它們沒有被擊碎，沒有被彈開，而是……無聲無息地消融了。
    從能量形態，被直接抹去了“存在”的痕跡，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無意義的靈力粒子，消散在空氣中。
    僅僅一瞬間，以蘇九九為中心，方圓三丈內的電網，憑空消失了一大塊，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絕對安全的圓形空洞。
    整個“鎖妖困龍陣”的運轉，都因此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凝滯。
    高處，陸萬裏那張誌在必得的老臉，瞬間凝固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陣法的一部分連接，被一股他無法理解的、更高層次的力量，強行切斷了。
    那不是被蠻力摧毀，而是被……蔑視了。
    仿佛一個帝王，隻是不悅地瞥了一眼腳下狂吠的野狗，那野狗便自己嚇破了膽，魂飛魄散。
    “這……這是什麽力量？！”他失聲驚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駭然之色。
    而在這片空洞的中心，那股黑暗君威的源頭，蘇九九，卻在釋放出那股力量之後，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朝著地麵倒了下去。
    沈清辭眼疾手快，立刻回身，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懷裏的小狐狸身體滾燙，呼吸微弱，像是燃盡了所有生命力，徹底昏死過去。
    沈清辭低頭看著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蒼白小臉，再抬頭望向高處那個驚疑不定的玄天宗長老，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複雜與深邃。
    劍尊……魔主……
    他抱著懷中這個仿佛集合了世間所有矛盾的謎團，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殺意。
    “豎子！不管你用了什麽妖法，今日，你必死無疑！”
    陸萬裏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觸犯了權威的暴怒。他不再滿足於用陣法戲耍獵物，決定親自下場。
    他身影一晃，從峭壁之上一躍而下，如同一隻捕食的蒼鷹，帶著金丹強者的赫赫威壓，直撲向穀底的沈清辭與蘇九九！
    危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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