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九的腦海裏，浮現出那些戴著青銅麵具、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她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輕輕推開窗戶，將那個黑木盒子拿了進來。
    盒子入手微沉，表麵光滑，沒有任何花紋或記號，嚴絲合縫，連一絲縫隙都找不到。她研究了半天，才發現盒子底部有一個不起眼的微小凸起。她試探著按了一下。
    “哢噠。”一聲輕響，盒蓋應聲彈開。
    一股濃鬱的藥香，混合著某種奇異的靈力波動，瞬間從盒中彌漫開來。
    蘇九九湊過去一看，隻見盒內鋪著一層柔軟的金色絲綢，上麵靜靜地躺著三樣東西。
    左邊，是一個通體雪白的玉瓶，瓶身上刻著細密的雲紋，光是看著，就讓人感覺心神安寧。她拔開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鼻而來，隻是聞上一口，就覺得連日來的疲憊都消減了幾分。瓶底，還貼著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麵隻有三個娟秀的小字：“養神丹”。
    右邊，是一枚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赤紅的鱗片，鱗片上仿佛有流光在轉動，散發著灼熱的氣息。鱗片旁同樣有一張紙條，寫著：“赤炎盾，遇襲自啟，可擋金丹一擊。”
    而在最中間，放著的則是一支做工精巧的銀簪。簪頭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蓮心處鑲嵌著一顆米粒大小的藍色寶石，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紙條上的字很簡單：“藏息簪，可隱匿妖氣。”
    蘇九九徹底呆住了。
    養神丹，是給沈清辭的。他的傷勢雖然被青木回春丹穩住，但神魂受損，最需要這類丹藥溫養。而這丹藥的品級，顯然極高。
    赤炎盾，是給她的。金丹一擊的防禦，對現在的她來說，無異於多了一條命。
    藏息簪，更是為她量身定做。她一直苦惱自己無法完美收斂青丘血脈的氣息，這才引來了玄天宗和妖族使者。有了這支簪子，她就能像一個真正的凡人，或者一隻普通的狐妖一樣，更好地隱藏自己。
    送禮之人，不僅對她的處境了如指掌，甚至連她的需求都考慮得如此周全。
    這已經不是“好心”了。這是一種近乎……寵溺的周到。
    可為什麽？
    那個“千機樓主”，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
    蘇九九拿起那支藏息簪，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將簪子插在自己的發間，一股清涼的氣息瞬間流遍全身，那股讓她時刻感到不安的、屬於青丘血脈的獨特氣息，真的如同沉入深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又拿起那枚赤紅的鱗片，鱗片入手溫熱，仿佛有生命一般。
    她看著這兩件價值連城的法器，又看了看那瓶足以讓無數修士瘋狂的養神丹，心中沒有半分喜悅，反而升起一股巨大的、沉甸甸的疑惑與不安。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流浪多年的她比誰都懂。
    這位千機樓主，圖什麽呢？
    圖她的美色？她現在化形都不穩定，大部分時間都是隻毛茸茸的小狐狸。
    圖她的實力？她這點微末道行，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圖她的……青丘血脈？
    這個念頭一出，蘇九九的心猛地一沉。
    難道，他和玄天宗，和那些追殺她族人的仇敵一樣，也是為了“九尾心核”？隻是他用的手段，更加高明，更加……溫水煮青蛙？
    一時間，她隻覺得手裏的法器和丹藥，都變得無比滾燙。
    “怎麽了？”
    沈清辭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靠在床頭看著她。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裏的東西上，眼神微微一凝。
    “沒……沒什麽。”蘇九九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把東西藏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沈清辭的目光掃過那個黑木盒子，以及裏麵的東西，他的見識遠非蘇九九可比。隻一眼，他就認出了那養神丹的品級，以及那枚赤炎盾鱗片的不凡。
    “千機樓送來的？”他問道。
    蘇九九點了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他倒是舍得。”沈清辭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看來，你在他眼裏的‘投資價值’，比我想象的還要高。”
    投資價值……
    這個詞，又一次從沈清辭口中說出，像一根細細的針，紮在蘇九九的心上。
    她低下頭，小聲地，帶著幾分不甘與委屈地問：“沈清辭，你……你救我，也是因為‘投資價值’嗎？”
    丹廬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過了許久，蘇九九才聽到一聲輕笑。那笑聲很輕，帶著一絲無奈。
    “或許吧。”沈清辭看著她毛茸茸的頭頂，緩緩說道，“隻不過，我這筆投資，大概率……血本無歸。”
    蘇九九猛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沈清辭卻沒有再解釋，隻是朝她伸出手：“養神丹，給我吧。”
    蘇九九連忙將玉瓶遞了過去。
    沈清辭倒出一粒，直接服下，然後便閉目調息。
    蘇九九看著他，又看了看手裏的赤炎盾和頭上的藏息簪，心裏五味雜陳。她想把東西還回去，可她不知道該還給誰。她想把東西扔掉，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非常需要這些東西。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饑餓的旅人，明知眼前的食物可能是下了毒的，卻又無法抗拒那誘人的香氣。
    就在她糾結萬分的時候，她頭頂那支藏息簪的蓮心處，那顆米粒大小的藍色寶石，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藍光。
    那光芒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蘇九九沒有發現。
    閉目調息的沈清辭，也沒有發現。
    但遠在萬裏之外，玄天宗那座終年被雲霧籠罩的主峰大殿內，一名盤膝坐在蒲團上的白發老者，猛地睜開了眼睛。
    “嗯？那小狐妖的氣息……怎麽突然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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